27号琴房
引子 1982年10月1日中秋 月光如水,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静谧的轻纱。 今年的国庆正好是中秋,两个节日碰在一起,说不出的热闹。蓉城师范大学今晚在大礼堂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教师学生大多去参加庆祝了,校园也因此显得分外安详宁静。 校园东面的沧浪渠。 这里平时总是人流如梭,学生们总爱傍晚的时候在渠边的柳树下看书,学校的老师也喜欢饭后在这里散步。沧浪渠靠围墙处,有座典型的苏联风格小洋楼,是学校音乐系的琴楼。红色的外墙,三层楼高,平时这里总会传来醉人的琴声,还不时夹杂着美声伴唱。 此刻,虽然晚风习习,杨柳依依,四下里却空寂无人。 咚咚一阵优雅的钢琴声突然划破了令人心悸的宁静,仔细一听,居然是贝多芬的《月光》! 琴楼此刻正沐浴在轻柔的月光中,除了二楼左侧的一间琴房还亮着灯外,楼里一片沉寂。琴声正是从这间琴房里传出的。 琴房内,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生正轻舒玉指,钢琴不断地流出美妙的三连音,犹如月光闪烁的湖面上摇荡的轻舟。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那女生的右侧,双手搭在琴盖上,完全沉醉于这美妙的音乐中。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琴楼过道里响起,一群人匆匆到了二楼左侧。 27号,就是这间了!为首的一个中年女子尖声叫道,用力拍打房门。里面的琴声顿时停了,并传出一阵惊惶的低语声。 付明诚,你给我开门!那中年女子高叫着,门拍得更响了。 吱门开了一道逢,那中年女子猛地将门一拉,现出里边惊慌失措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后,身穿白裙的女生头埋低了头,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好你个付明诚!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那中年女子恶狠狠地煽了那中年男子一巴掌,又一把抓住那女生,狠狠地撕打起来 良久,琴楼才恢复了平静。 那身着白裙的女生头发凌乱、目光呆滞地来到沧浪渠旁。妖异的月光照着黑沉沉的渠水,令往昔优美的景色变得异常的诡异。 刚才琴楼里中年女子恶毒的漫骂、系里老师的训斥充斥着她的大脑,似乎要将她撕得粉碎。蓦地,她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叫,眼泪流了出来。 好半天,那女生才平静下来,呆呆地望着黑沉沉的水渠。迷离的月光轻轻荡漾着,似乎在向她发出召唤。c1(); 或许,渠水里才会得到永远的安宁? 那女生痴痴地笑了,笑得异常的妖异。她恍惚着走下石阶,一步一步没入黑沉沉的渠水中 第一章 1997年8月13日 八月的云台山,是它一年中最宁静的时候。 此时学生还在放暑假,学校里的各种培训也基本结束,只有少部分学生和学校的老师在校园里。 夜晚,程颐非象往常一样来到了云台山。做为一个刚毕业的重点大学中文本科生,程颐非没有象班上的多数同学那样选择报社或机关,而是选择了蓉城师范大学教书。七月底,程颐非结束了大学教师的岗前培训,回到蓉城师范大学,开始准备新学期的课。无论白天黑夜,程颐非都整天泡在教材和参考书里,除了晚上运动和收听外语的时候。程颐非特别喜欢晚上在云台山顶的运动场,那是全校最高的地方,收听VOA非常适合,跑步也非常方便。 然而今晚,程颐非却发现怎么也没有收音机的信号。天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月光,连星星也没有一颗。程颐非不停地摆弄着收音机,正巧石阶上有个黑影,走近一看,是个女孩子的模样,正戴着耳机听收音机。程颐非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同学,请问一下,你能收到VOA吗? 那女孩摘下耳机说有信号,程颐非沮丧地说:看来是我的收音机坏了,今天听不成了,谢谢你。说罢正想转身离去,那女孩却叫住了他。 同学,我也在听VOA。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听的。女孩说着把耳塞递了一只给程颐非。 同学?程颐非感觉有些尴尬。在学校一个月了,几乎就没人喊过他老师。他犹豫片刻,终于坐在女孩的身边,戴上了耳机。 天很黑,程颐非看不清女孩的模样,只闻到一阵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女孩很认真地听着收音机,但看得出听得比较吃力。外语节目很快就结束了,两人简单地交流了会儿,女孩问程颐非还听其他节目不?程颐非连声道谢,说不用再听了,那女孩便挥手道别,只留下程颐非在石阶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c2(); 次日夜晚,程颐非来到昨晚听收音机的地方,发现一个女孩已经在那里了。天一样的黑,依然看不清女孩的模样,程颐非试探着问那女孩道:你好,请问你是昨晚在这里听VOA的那位同学吗? 呵呵,是你呀,怎么样,收音机好了吗?声音依然那样轻柔悦耳,听得程颐非心中又是一动。 嗯,修好了。程颐非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于是赶紧打住话题:不打扰你了,等节目完了我们再聊。 黑暗中那女孩似乎对他微微一笑,两人不再说话,各自专心地听着收音机。 又一天夜晚,月色如水,程颐非与那女孩再次相遇在云台山上。借着皎洁的月光,程颐非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样子。那是张纯净似水的脸,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永远都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女孩叫杨会,音乐系的专科学生,马上就大三了。 夏日的晚风轻轻吹拂,两人的眼光在柔和的月光中不禁有些迷离了。 老师,等开校后,哪天月亮出来了,你到琴房里来听我弹奏《月光》嘛,好不好?杨会喃喃地说道。 很快学校开课了,程颐非再见到杨会,居然是在课堂上。不知怎么搞的,音乐系居然在大三才安排上《大学语文》。程颐非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很快就发现了杨会微笑着的、有点激动的脸,看来大家都从课表安排上知道了这个有趣的巧合。课间休息的时候,程颐非礼貌性地和杨会聊了几句,但两人都没有提到琴房听琴的事情。云台山上,程颐非再没见到杨会的影子,也许她是在琴房? 于是,程颐非每天总会有意无意地在琴楼周围逛一逛。流水潺潺,琴声依依,一天傍晚,程颐非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琴楼旁,刚好碰到杨会从里面走出来。两人打了个招呼后便没有话说了,彼此都感觉有点尴尬。 终于,杨会闷了一下,小声说:老师,你有空到琴房里玩嘛,大家都很喜欢你的课。 程颐非心中一热,赶紧答道:好啊,好啊。 我在27号琴房,二楼的左手边,记住哦。 杨会礼貌地挥手倒别,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快到道路的拐角处时,杨会回过头来,正好看到程颐非还在原地注视着她,便挥挥手向程颐非示意,两人才各自离去。 然而日子总是那么的忙碌,程颐非始终没能抽出时间到27号琴房。直到中秋过后,两人才约定星期六晚上9点半在琴房听琴。 这天,程颐非似乎很忙,又似乎什么也没做。好不容易到了晚上8点多,程颐非就开始动身向琴楼走去。 月光如水,静静地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蓉城师范大学的校园也因此显得分外安详宁静。程颐非沿着沧浪渠快步走着,完全顾不上欣赏这月夜的美景。很快,音乐系的琴楼出现在眼前,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手心竟然泌出了细细的汗珠。 琴楼只有三层,是学校仅剩的苏联援助时期的建筑,四十余年的风雨侵袭早已使它残败不堪,但仍可看出它具有明显的苏联风格:红色的墙壁,尖顶的楼顶。琴楼数米外便是学校的围墙,沧浪渠从墙外大片的农田旁穿过,缓缓地流进蓉城师范大学。 此刻,琴楼沐浴在轻柔的月光中,楼上传来阵阵悠扬的钢琴声,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美声伴唱,使人如处飘渺的圣地。程颐非抬手看看表:9点17分,自己早到了13分钟,杨会是不是已经在琴房里等他了呢?望着黑洞洞的楼道口,他很想马上就上楼去,但脚尖刚动了一下,却又胆怯了起来。 在琴楼下徘徊了数次,程颐非还是没法鼓足勇气上楼,心中慌乱之余,他不禁恼怒起温柔的月光来:要是现在寒风凛冽、雪花纷飞,自己早就上楼去了,那还会在楼下踟躇不前? 程颐非退到渠边,仰望琴楼。杨会说过,27号琴房在紧靠围墙的那一面,站在琴楼的正面,应该是看不到这间琴房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几个匆匆跑过的行人打断了程颐非的思绪,他看看表,9点26分,是时候上去了。 进了楼道,昏暗的灯光将程颐非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摸索着上了二楼,转向左侧,沿着昏暗的过道,他吃力地辨认着木门上的号牌。 232527程颐非停了下来。 门很旧,虚掩着的,透着白色的灯光。程颐非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拉开门。琴房的空间很小,除了一架钢琴、一张椅子,再也没其他物品。杨会穿着白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批在肩上,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回过头来,看了程颐非一眼,眼神中居然透着无尽的哀怨和忧伤! 程颐非心中一凛,杨会已将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外,仍然没有出声。透过木窗,可以看到围墙外的静谧的大地,还有黑沉沉的水渠。月光将地上的景物都罩上了一层轻纱,一切都那么的朦胧,那么的不真实。 咚几声清脆的音符轻轻地响起,似乎是玉盘中的珠响。杨会的手指开始动得快起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曲似乎响在程颐非的心里。难道这就是贝多芬的《月光》?程颐非开始痴迷了。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止了,程颐非好容易才从迷离的月光中回过神来,杨会站起身来,泪光荧荧地说:老师,我走了说完轻轻地推开门,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过道里。 程颐非在琴房傻楞楞地呆了几秒钟,才感觉杨会有些不对劲,于是马上冲下楼去,可那里还有杨会的影子? 正着急间,程颐非看见音乐系的辅导员贺宗明急匆匆地从他身边飞奔而过,后边还气揣吁吁地跟着几个学生摸样的人。c1(); 贺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贺宗明匆匆回过头,看见是程颐非,放慢了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系有个女生出事了。 程颐非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赶紧问:出什么事情了啊?是谁啊? 贺宗明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停住脚步,小声说:是个叫杨会的大三学生,好象是投水自杀。对了,你好象还在给她们上课? 沧浪渠边,围了几层的人。程颐非全身软得似乎没有一丝力气,浑然忘掉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贺宗明在和几个早已到达的老师紧张地交谈着,旁边站着一个吓得还在抽泣的女生。 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晚上6点多的时候 晚上6点多!? 杨会9点半不是还在琴房里给自己弹奏了《月光》吗? 程颐非猛地一颤,感觉好象全身都浸在冰窖里一般。迷离的月光下,他全身不停地哆嗦。突然,离他两米多点的地方,有团发白的物体跳进了他的眼帘:一张草席盖着一个女孩子的身子,草席下两条白白的腿僵直地卷曲着,濡湿的乱发将杨会那张惨白浮肿的脸半遮掩着,空洞的眼睛似乎在向程颐非诉说着无尽的哀怨和忧伤 1998年9月7日 琴楼的过道里一片昏暗,暗淡的灯光将赵晓霞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她忐忑不安地来到二楼,转向左侧。 23,25,27 是这间了。赵晓霞吁了口气,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这间琴房来。 和其他琴房一样,27号琴房也是用的一扇老式木板门,只不过黄色的油漆比刚路过的那几间要剥落得厉害些。 打开房门,里边放着一台老式钢琴,一张木质独凳,窗子也是木质的,和门一样残破不堪。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暮色笼罩的乡村田园风光。c2(); 琴房里很干净,可惜墙上却涂满了粉笔画的乱七八糟的线条,还有些大大小小椭圆状的图案,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赵晓霞打开琴盖,支起琴架,认真地练起琴来。 听说去年有个用过这间琴房的女生在中秋的时候投水自杀了,后来这间琴房就有点古怪,弄得胆小的人都不敢用这间琴房。 其实那女生自己还见过,好象高自己一级,人挺斯文漂亮的,怎么就突然想不通了呢?真是可惜! 赵晓霞不是个胆大的人,要是平时,断不敢一个人呆在这种比较邪气的房间里。唉,谁叫她国庆时在校外有场重要的比赛,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其他琴房练习呢? 快到10点了,赵晓霞满意地停下了手,将视线投往窗外。月色很好,所有的景物都是那么的迷朦而神秘。 突然,赵晓霞发现,窗外围墙边树木的阴影里,竟然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良久,赵晓霞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又是一年的中秋,而且是在国庆大假期间,按理该是个很好的日子。 程颐非从医院里出来,已是晚上8点多。天气很凉爽,正是赏月的好时机,可惜班里有个学生生病住院,自己又正赶一篇论文,不然这时候该正同父母在一起赏月聊天呢。程颐非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遗憾。 皎洁的月光下,校园里如白天一样清晰,只是多了些宁静。程颐非沿着沧浪渠信步而去,不知不觉来到琴楼前。渠水从琴楼前流过,到琴楼北端约50米的小山坡处就从地面上消失了,那里有段地下暗渠,旁边有条石阶,人们可以从石阶下到水渠里去;渠水经过暗渠、从小山坡的另一端重新冒出了地面。小小水渠虽然环绕校园,但宽不过2米、深不过一人多点,竟然取了个沧浪渠这样一个古怪的名字。也许是哪个附庸风雅的人取自沧浪之水清兮,沧浪之水浊兮的典故。可惜现代的人永远是那么熙熙攘攘,又有谁能真正领会到古人的那份从容潇洒呢? 望着黑沉沉的暗渠口,程颐非心中一阵悲凉。去年的早些时候,杨会就是从这里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据目击者称,杨会当时并非跳进的水渠,而是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水、直至完全消失在水中的。 究竟是什么力量,竟能使那个纯净如水的女孩放弃亲情、友情,乃至自己宝贵的生命,将自己美丽的身躯一步一步地永远淹没在黑沉沉、冷冰冰的水中呢? 一年多来,程颐非已经不知多少次面对这个黑沉沉的暗渠口,思考着死亡与永恒的关系。 也许,冰冷的黑暗的水中只是永恒另一个出口而已? 清风轻佛,送来阵阵优雅的琴声。难得还有这么用功的学生,在国庆大假、又是中秋的夜晚还能认真练琴。 程颐非恋恋不舍地将眼光从黑沉沉的暗渠口收回来,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月光中的琴楼,隐约可见27号琴房的位置。琴声比刚才似乎更连贯了些,仔细一听,竟然是贝多芬的《月光》! 即兴的柔和的抒情曲调,让程颐非联想到月光闪烁的的湖面上摇荡的轻舟,这是《月光》的第一乐章,一段让程颐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调,去年杨会弹奏的就是这一段。后来程颐非买了张贝多芬的唱片,将《月光》从头至尾听了若干遍。 第一次听完整首曲子后,让程颐非颇为吃惊:如此令人遐想的名曲,竟然在第3乐章孕育着热情奔流的激情,和皎洁的月色、摇曳的轻舟竟有如此大的反差。然而杨会只给自己弹奏了第一乐章,也许是她更喜欢那段柔和的曲调?所以,每次听这首曲子,程颐非都只听第一乐章。 啊一阵尖利的叫声划破了柔和的月色。 程颐非吃了一惊,辨别方位,正是暗渠口那里发出的,于是拔腿便向暗渠那里跑去。一个女生正惊恐地四下张望,看见程颐非过来,一只手颤抖着指向水渠。 那里,那里,有有人! 顺着女生发抖的手臂,程颐非看到渠水激起了层层波澜,一个黑糊糊的人头在水面晃了一晃,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沉沉的水中。 程颐非大吃一惊,赶紧问那女生: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投水了? 我,我不知道,她慢慢地走下去的,我开始还以为她是去洗手什么的,那知道,她,她就走进水里了。那女生急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程颐非赶紧冲到石阶底部,紧张地看着水面。 月光很明亮,但是仍无法照亮渠水;黑沉沉的水面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月光下的幻觉。 第2天下午,暗渠口的柳荫下,一张草席裹住了赵晓霞惨白的身躯。 第二章 如果你在蓉城,千万不要去蓉城师大 如果你在蓉城师大,千万不要去琴楼c1(); 如果你在琴楼,千万不要去27号琴房 小林子,你快看这里!柳嘉兴奋地尖叫着,用力把林语桐往自己的电脑显示屏前拖,全不顾自己戴着耳机,声音特别的大。 机房里的人顿时全都侧过头来看着这边。林语桐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赶紧低下头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个名叫27号琴房的论坛,最上边写着那三行醒目的大字,下边则是许多回帖,看样子这个论坛还很热闹。 嘉嘉,这是什么啊?林语桐看得一头雾水地问道。 不是告诉过你的吗,师大27号琴房闹鬼的传说!我看你中秋晚会最好别表演钢琴独奏了,要是真撞上了,那就麻烦了。柳嘉得意洋洋地告戒林语桐。 哦?那闹什么鬼呀?林语桐懒懒地问。虽然才和柳嘉相处10来天,她已经对这位凡事都大惊小怪的姐妹非常了解了。要是不对她爆的料表示那么一点点兴趣,那这节计算机课她都得絮絮叨叨地缠着自己不放了,唉。 很多年前,师大音乐系的一个女生在中秋月圆之夜投水自杀了,这个女生生前使用过27号琴房,还经常在琴房里弹奏《月光》呢。以后,每年中秋月圆之夜,人们都会看到使用过27号琴房的女生柳嘉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睛飞快地往显示屏上瞟了几眼,又兴奋地接着说:使用过27号琴房的女生会身穿白衣弹奏《月光》,然后慢慢走入琴楼旁的水渠中 啊,好可怕哦,吓死我喽。林语桐笑眯眯地打趣柳嘉:你要是把论坛上的内容背熟了,晚上在寝室里给大家讲嘛,准可以吓死一两个人。c2(); 你可别不相信啊,27号琴房的传说是真!我从小就听说了!刚才不过是看帖子上的描述语言很有文采、想学习学习嘛。柳嘉有点不好意思的争辩道。 那怎么到学校这么些天了,一直没听人说过? 我们一直军训嘛,接触高年级的人少啊。再说,学校封锁得很严的。柳嘉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把身体往林语桐那边挪了挪,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以前学校的BBS里也有27号琴房的讨论区,后来很快就给学校查封了! 叮铃铃急促的下课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柳嘉故作诡异的声音,林语桐一边飞快地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去艺术学院联系琴房的事情了,运气好的话,今天晚上就给你找个白衣少女回来弹《月光》哦。拜拜。 哎,小林子 可惜林语桐已经背上背包跑出教室了,听不到柳嘉在大呼小叫些什么。 两年前学校院系改造,将一批系升级成学院,音乐系也和美术系合并成了艺术学院。林语桐匆匆来到艺术学院行政楼,找到管理琴房的办公室,运气很好,里边除了一个老师外再没有其他人。那老师正对着门口坐着翻报纸。 老师,我是文学院02级的林语桐,来看看我分配的琴房是几号? 文学院的学生怎么会到我们院里安排琴房啊?那老师瞟了一眼林语桐,又继续看报纸。 是这样的,我因为一直都在练钢琴,现在上大学了,寝室里练会吵到其他同学,所以开校的时候我到艺术学院咨询过,说是可以为外系的同学提供琴房。您看,这是我的缴费收据。林语桐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单子递给那老师。 那老师又看了几秒钟报纸,才接过单子,看了几眼,然后拉开抽屉,摸出几本册子翻了翻,拿出其中的一本,草草翻了几下,说:怎么你现在才来?本来给你安排了的,你一直不来登记,现在已经分给别人了。 我们新生报到后就军训了,确实没时间啊。林语桐有点急了,赶紧陪着笑脸说:老师,您看,能不能另外再给我安排一间呢? 不行,琴房都安满了。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扩招这么厉害,后勤那能跟得上啊。 老师 行了行了,你也别说了,去办公室把钱退了吧。那老师不耐烦地打断林语桐的话,又继续看报纸。 郭老师,怎么回事啊?一个柔和的男低音从门口传来。 郭老师一听,慌忙放下报纸,站起来说:黄教授,这小姑娘要安排琴房,可现在琴房都安满了 林语桐转过身去,门口站着个神态安详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穿着合体的浅色T恤和休闲裤,头发油光可鉴,戴着副金边眼镜,颇有点艺术气息、又显得十分儒雅。 黄教授对林语桐微微一笑,问:同学,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呀,怎么现在才来找琴房呢? 教授您好,我是文学院的新生,从小都在练琴。开校的时候我到艺术学院缴了琴房的使用费,没来得及分好房间就去军训了。林语桐见黄教授一直微笑着注视着她,顿时感到有了转机。 原来是文学院的高才生哪,多才多艺啊。我们一定会全力为你们服好务的。黄教授笑着点点头,随即转向郭老师:这样吧,郭老师。你看看,有没有退学啊、维修啊的琴房可以暂时用一下的呢? 郭老师飞快地拿出刚才的那本册子,仔细翻看了半天,为难地说:黄教授,确实没有多余的了。 真的没有了? 确实没有了。不过,除了那一间 哪一间? 27号琴房 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等待结果的林语桐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当郭老师刚说出27号琴房时,黄教授和郭老师两人的眼睛里同时闪过一道恐惧和诡异的亮光! 顿时,林语桐记起了柳嘉在机房给她看的那个帖子: 如果你在蓉城,千万不要去蓉城师大 如果你在蓉城师大,千万不要去琴楼 如果你在琴楼,千万不要去27号琴房 办完手续,领到琴房的钥匙和时间安排表,林语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寝室。虽然她是个外表温柔典雅的女孩,骨子里却是比较倔强要强,从不会因别人的流言而影响自己的判断。再说,从小到大,所读过的学校中哪个没有点恐怖传言呢?不过,刚才在艺术学院办公室看到那两个老师诡异的神情,确实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呵呵,天这么热,全当吹免费冷气吧。c1(); 正想着,就走到了宿舍楼前了。学校的新宿舍不够,文学院的女生暂时安排在旧房的,听说以前是教师宿舍改装的。这也没什么,不过自己住的一楼,未免潮湿了点。林语桐走在过道里,快到寝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笑声,里边居然夹杂着男生的声音。奇怪,宿舍不是不准男生进的吗?怎么还有男生? 寝室的门虚掩着,刚一推开门,就听见柳嘉大声叫道:啊我们的小林子回来了!林语桐笑着还未说话,众姐妹尖叫着一拥而上,小林子语桐地乱叫着,把林语桐团团围住:你快猜,谁来找你了?。 是谁啊?林语桐被搞得莫名其妙。 嗨,语桐妹妹,好久不见了,是不是又长漂亮了一点点呢?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桌子那边传了过来。 轰!林语桐听到这声音,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却又有几分亲切。 这时,一个男生从靠窗的椅子上站起来,这男生将近180CM,穿着红色的T恤,浅色牛仔裤,相貌英俊、轮廓分明,可惜头发几乎被剪光了,只好戴了顶米色的球帽。这男生在众女生堆里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林语桐的身影,于是夸张地将右手臂靠在高低床的栏杆上,左手支在下巴上、食指抚摩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带着自以为迷死人的微笑死死盯着林语桐。 哇好酷哦!几个女生看他的样子,都忍不住笑起来,跟着两个开朗点的便起哄起来,柳嘉的声音尤其大。林语桐看着那男生的姿势,好容易才忍住没笑。 韩彬,你的帽子,上边有团墨迹。 韩彬慌忙直起身来,把帽子拿下来。 韩彬,你的鞋,右边破洞了。 韩彬又慌忙弯下腰,侧头看鞋子,听到女生们又放声大笑,才知道上当了,脸上却并无丝毫的尴尬,又笑眯眯地向林语桐挪近了几步:嘿嘿,语桐妹妹,看我表演得是不是很逼真?这么配合你,该怎么奖励呀?c2(); 小弟弟,说过几百遍了,我可比你大三天也。臭小子,老毛病又来了,林语桐暗自有点恼怒,旋即感到奇怪:对了,你是怎么偷偷溜进来的呢? 想我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偷偷溜进来呢?韩彬贼忒嘻嘻地笑道:我只不过抱了个大纸箱,给管理员阿姨说,121寝室的美女正等着我修理衣柜呢。嘿嘿,当然,看我这么温文尔雅、知书答礼,谁都会放心我进来嘛。 唉,这韩彬哪,林语桐感觉又有点头晕了。 韩彬开始数落道:我说小林哪,怎么最近一直脱离组织呢?大伙都只知道你到学校报到了,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你。要不是我够机灵,大胆地问林老师,组织还不知道你现在住哪里呢。 刚来,事情多嘛。对了,军训的时候我有看见你啊,护旗兵嘛,很帅哦,呵呵,有几个学妹约过你了啊?林语桐敷衍了两句,赶快转移了话题。 韩彬打蛇上棍说:正愁这个呢,来学校这么久,居然没一个美女主动约我,让我的小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不,主动来找姐姐你倾诉来了 得,看上了谁啊,要不要我介绍啊?林语桐笑眯眯地打趣道。韩彬看了一眼林语桐旁边的几个女孩,斯文秀气的张乐乐居然脸红了。韩彬有点尴尬,干咳一下说:一进寝室顿感满室生香,看得我眼花缭乱啊,嘿嘿。林语桐也觉得刚才的玩笑开得有点过了,于是拿起桌上的各式糖果、水果分给室友:来,大家吃点啊,不用客气。韩彬,是你送的吧?谢谢啦。 121寝室,你们的柜子修好了没有啊?突然,过道里传来了一声炸雷似的声音,看来管理员阿姨终于想起这个冒牌修理工了。 快了,快了!韩彬大声叫道,赶紧递给林语桐一大一小两个包。小包是林老师叫给你捎上的。我妈本来要送你一起来报到的,那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就走了,她没见到你,还很不高 121的,完了没有啊?炸雷似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完了,完了韩彬飞快地站起来说:这两天事情多,周末同学一起聚会啊。然后转过头来对121寝室的其他女生摆个迷死人的微笑:谢谢各位美女的热情招待,改天我做东,一定要赏脸啊。说罢溜出门去了。随即,过道了响起管理员阿姨絮絮叨叨的数落声和韩彬一连叠的认错声。 轰有关韩彬以及两人关系的问题从几个女生的嘴里铺天盖地而来,林语桐很有分寸地回答了一些后,就含笑不语,女生们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就都识趣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林语桐拆开韩彬给的两个包,小的那个装的都是些自己走的时候忘了带的小东西,大的里边除了自己最喜欢吃的榛子巧克力、话梅和泡水喝的自配草药外,居然还有罐油炒过的泡菜,足够吃上一个月的了。林语桐心里一阵温暖,还有些虚荣心得到小小满足后的快乐:这个韩彬,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惯了,但只要是对自己的事,一向都很细心。可惜自己是不会喜欢上他的,要是能一直做好朋友,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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