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鬼故事|傀儡妻

作者: 华悦笑话网分类: 家里发布时间: 2017-11-26 11:08

  京生对阿措情感是极强极烈。至少,阿措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她甚至觉得京生对她的爱,充彻了这老旧宅子的每一个角落,以至阿措想回一趟娘家,或是去玄元观烧香,又或是去百巧坊买些小玩艺儿等等凡是要出这个宅子的事,京生都要皱着眉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答应她,并且限定了来回的时辰。有那么一回,她回娘家,因事耽搁了半个时辰,京生就自己驾车来接了。仿佛一过了时间,阿措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阿措是京生的第六个妻子。在她之前,京生相继娶过五个女子为妻,但是每一个新娘都在嫁进这宅子中不到三个月就得了奇怪的病症,香消玉陨,无一例外。  看着从那朱漆剥落的大门里抬出的一具又一具猩红棺材,这安邑里方圆百里内的人家,便没有人敢把女儿嫁入这被鬼怪诅咒的地方,这煞宅。  阿措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其父因为官贪墨而被落职,财产奴仆一并入官,变卖偿还,家徒四壁,正自向天哭穷,恰遇上京生上门厚礼行聘,自是大喜,也不管坊间传言玉家乃凶煞之宅,女儿嫁进去就如嫁入鬼门关,贪着那聘金,一应嫁妆从简,连个陪嫁丫环也无,忙不迭将女儿嫁了过去。 c1(); 就这样,阿措在十七岁这年,凤冠霞帔的坐在大红喜轿里,颠簸了数十里路,最后笙箫鼓乐、火盆花烛地嫁进这宅子中的。   这偌大的宅子,是长安安邑里的一处旧宅,其内亭台楼阁,互相连属,幽房曲室,回环四合,大有经纬,据京生说,这是国初北平王洪国清的府邸,后来子孙不肖,典与他人,其后百数十年间,辗转易主,逐渐败坏,末了才为他祖上所有。   初为人妻的女孩儿,只身一人到此陌生又是一生归宿的地方,心中难免惴惴,再加上未出阁前,听街坊间三姑六婆言说,玉家是被鬼怪诅咒过的,凡嫁进去的女子,不出三个月必会被咒杀,这份不安就更甚了。   然而,红盖头被掀开的那一刻,她看见这个将与她执手一生的男子,瘦薄的身子藏在大红吉服里,如玉树般皎洁,煞白的脸,那一双眼就是料峭初春里两泓泠泠碧泉,俏煞艳煞的顾盼。在他的顾盼里,她心中的不安,惶恐,冰消雪融,瓦解成一江春水。   阿措爱上京生,也就在他对她的这一顾一盼之间。而京生,也是极爱她的,这不仅是阿措自己,任谁也瞧得出来。沉默少言的他对阿措,扬眉瞬目,莫不是情深;举手投足,莫不是意浓。让她有如置身冰窟中,冷一刹过后,却是比还火还甚的灼热。   京生虽然平时冷默少言,但对人却是极好的,经常将一些伤病的乞儿带回宅子中,煎汤煮药,无偿加以疗治,翌日再行遣走。   玉姓是岐黄世家,其祖曾为太医院供俸,医道高妙,名燥一时,传之子孙。然人丁单薄,极易夭折,历经七八代,子息越少,到了京生这一代,更是不堪,父亲于三十九岁时,一日在书房阅书甚倦,闭目小憩,就此与世长辞,母亲随即因悲伤过甚撒手人寰,玉姓一脉只剩得京生一人,和着二三十个仆人,在这宽落落的宅舍中居住,昔日的辉煌繁盛,至此已然淹没无闻。   玉姓落魄后,这宅子中的人也越来越少,剩下的尽是是些老而又朽的仆人,无处可去。沟壑交错的脸上表情迟钝,动作也跟着迟钝,在这宅子里迟缓地行走。        当阿措一个人时,看着他们慢慢吞吞地在这老旧得褪尽颜色的庭院中做事,心中总是有些发毛,那个本已经淡忘的传言会在倏忽之间涌上心,莫名的便是一阵恐慌,然后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京生,只要和京生在一起,那什么恐慌都会烟消云散了。   虽然他们情爱日深,可是京生并没有与她形影不离,他更多的时间是呆在韶华榭里。   那韶华榭,京生带阿措去看过,不过是一间宽敞的厅子,开了七八扇门,每扇门后的房间都不一样,有的无片瓦遮顶,一片豁亮,有的却密不透风,一片漆黑,但都有或大或小的陶盆罗列,种满了各式奇异花草。京生捉住她的柔荑,一样一样指给他看:这是金银果,可治头风;这是返魂香,可疗目眩;那是王母草,能令人气血通畅;那是朱颜草,能令人肌理光润   岐黄世家的子弟,伺弄药草,原是本份,阿措心中虽然稍有遗憾,也只有罢了。   新婚燕尔,三个月时间眨眼即逝,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镜前描眉,花下赏月的日子,让阿措淡忘了那个传言,或许,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的认为,这一切藏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天意,京生那五个妻子的死,是上天为了成就她和京生的这段姻缘。她和京生是会在这老旧的宅子里平安喜悦一生的。 c1();   只是偶尔地闪过一丝慌乱。究竟为什么慌乱呢?是这院落太深,住人太少的荒芜?还是那个传言其实并没有忘却,而是一直盘据在她心底?   那强烈得排山倒海而来的幸福,终究泯灭不了那丝恐慌。   那一夜,她醒来,朦胧隐乎之间似乎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尖声的呼叫,那叫声凄厉如同不似来自人间,若有若乎之间让她莫名的恐慌。京生在韶华榭还未曾回来,她起身,披一袭淡黄对襟短衫,赤一双欺霜赛雪的秀足,悄无声息地走在松木板铺就的回廊上,四月的夜里,月华如霜,冷露湿衣,地板浸浸然一片凉意,踩上去就是一冰,阿措却不曾觉得,心中只有那一丝惊慌在翻滚。   整个玉宅好静。那些仆人此时都已经歇下了。   这样的夜里,月华下繁华消歇的城池如被浸泡在无边无际的水中一般,这宅子在月华下更显灰暗深幽,宅子只有前面一小半住人,后面的却全都荒废了,韶华榭偏偏在那么后面,与阿措京生的卧房有着一大段距离。   阿措走过一间房间。那是已经废弃了的,灰尘满布,蛛丝牵缠,墙角的缝隙了甚至长出野草,她走过的时候,门呀的一声打了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呻吟了一声。   闻声转过头去,看见门先是只开一线,一只手从里面伸出,一把抓在门边上。那是一只没有一点皮肤的手,似乎太过用力,血流了出来,化成几道线顺着门流下,如艳红的蛇。   阿措心中一窒,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只手用力一扳门,门就开大了,半个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阿措啊的一声尖叫起来,钻出来的是上半身,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只是一片的红,和那只手一样没有皮肤,艳红,或细或粗的筋脉在上面如葛藤般牵扯,有一层透明的膜裹住,没有一点鲜血流出来,却发出极浓的血腥味。        头部不但没有头发,连眼珠也没有,只空洞洞的两个窟窿,听到阿措的叫声,茫然地转过头,嘴一张,吐出紫色的舌头,喉咙深处发出呵呵的响声,没有眼睛的眼眶里流出两道紫黑的血线,流过赤红的脸颊,滴落在地,散发出的腥膻,钻入阿措的七窍。   那不是人,绝对不是。那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的血污池里爬出来的鬼怪。   那鬼怪一个跄踉,呵呵叫着,扑了过来,阿措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血红的手,五指屈张,映入眼来,一把抓住自己一直伸着收不回来的右手在那呵呵的叫声中,她只听得自己发出一声惊,尖锐得足以破开这恐怖的夜,然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听见京生一声声焦急的呼唤,睁眼发现还在原来的地方,却在京生的怀里。她一把抱住京生,往他怀里缩,不停地叫:魔鬼,这里有魔鬼,魔鬼,红色的魔鬼   措儿,措儿,别怕,哪来的魔鬼,你看到什么了?京生的身上有着极浓的香气,他抱紧阿措,那香气便淹没了她。可阿措却依然觉得那一丝血腥绕着她不肯散去,她不敢回头,只是指着那扇恐怖的门叫:就在那,在那儿! c1();   那儿?那儿什么都没有呀。   阿措颤抖地抬起头,去看,这是月华西斜,如水一般漫过来,将一切照得分外明显,阿措看见那扇门好好地关在那里,门上灰尘厚厚,有蜘蛛在上面曲曲折折地布了许多丝,并没有什么血迹,更没有那恐怖的鬼怪。   难道那一切只是她眼花?不可能的,那一切是那么的清楚,她的脏腑之中还留有那腥膻,难道真的只是一场错觉?阿措举起右手,衣袖褪下,玉般白的手臂上,赫然有着五个乌青的指印,从她眼眸中一直逼入心去。   那几天,阿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只隐约记得是京生抱着她回去后,她就发起了高烧,一切就像浮在梦中一般,她在梦中无法走出来,恍惚中京生灌了她许许多的药,她的烧却是退了起,起了退,六天七夜后,才清醒过来。   可是,对于从未经历世事的女子来说,那一幕实在太过恐怖,她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怕一出去,在这宅子中再看见那悸怖的东西,那来自地狱的鬼怪。京生只好没日没夜地陪着她。   她开始有了可怕的幻觉,眼前老有一片红在飘动,横来竖去的,尽是那些辩识不出五官的无肤的艳红的鬼怪。她听见窗外院落里那株高大的槿树,被风吹过时,发出的却是呜咽悲泣之声。她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听见有声音在对她说:不会让你离开,不会让你离开,绝不!   更甚者,好几次夜里醒来,在似醒非醒间,她看到了京生在诡异地做着奇怪而有规律的动作,那都是有月光的夜,月华从窗口斜斜照进来,如练,京生站在那里,漆黑的眸中尽是狂热,做着一个奇怪的动作,不停地重复,再重复,那仿佛是是以月华为砥,在磨着什么。   可等她叫出声来后,才发现那不过是幻觉,京生只是站在窗前,苦思能让她定心安神的药方。   终于,她的惊恐一点一点退去,这宽落落的宅子在眼中看来不再那么恐怖,可是,她却病了。        和京生前五个妻子一样,奇怪的病。        起初只是心口一点轻微的疼,疼过后乏力片刻,侵出细细一层汗。她一开始也不曾放在心上,以为只是身子偶然的不适,有京生这个岐黄世家的传人在,还不药到病除,哪知服了那么多京生费尽心思熬炼出来的丹散汤剂,都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功效,那疼痛竟然越来越利害,且由原先的心口一处逐渐向全身漫延开来,到得后来,整个人翻江倒海的疼,似乎有无数把锋锐的刀在身上披削个不停,全身虚脱,侵出来的汗往往湿透贴身的衣裳,发出一股子奇异的香。   这是什么病症,连京生也说不上来,更惶论阿措了,她只知道,京生呆在韶华榭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所服的各式各样的药也越来越多,而她这病症却也越来越严重了。   看着京生喂她吃药时的奇怪眼神,阿措隐藏在心底的恐慌再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连京生也是没法子么?就算她和京生是这般的相爱,也逃脱不了那诅咒么?那个凡是嫁进这老旧深幽的宅舍中与玉京生为妻的女子都逃不过的、这煞宅里的鬼怪的诅咒?   为了抚平阿措的不安,京生特地派人去阿措娘家接了她的妹妹阿瑶来陪她,多了个活泼的阿瑶,阿措整个人才逐渐安静下来。 c1();   阿瑶一来就住了十天半月,也不提回家的事,就这么天经地义地在这宅子中住了下来,不知为甚,看着她在自己和京生面前现出的如花笑靥,阿措心中涌起另一种说不出的烦燥,她不知道这烦燥是为了什么,但这烦燥和那恐慌搅在一起,让她觉得愈来愈喘不过气。   她想到玄元观烧香祈愿,据说那是香火最盛有求必应之所在。告诉过京生,唤老王头,拢马备车,姊妹两个去了玄元观。然而,在那烟雾缭绕的神像下,她到底要叩求些什么,自己却也迷茫起来。   坐着油壁香车回来途中,经过玉带河金腰桥时,阿措听得车前车后起一片惊慌恐惧的叫喊,她与阿瑶掀开车帘,目光所及,看看玉带河清清的河水里,载沉载浮着几具无肤的尸体,在落日余辉下的江水上是一片耀眼的红。   那些尸体,本来是面朝天漂浮在水上,可当阿措注目的时候,它们竟然齐齐翻了个身,面朝向她,阿措看到它们空洞洞地淌着血的眼眶有两点光盯着她,舌头从嘴里搭拉出来,是魅魅的黑紫,恍惚间,咯咯的笑声朝她漫天盖地地扑过来。   阿措吓得失手落下帘子,拼命得催着赶车的老王头鞭马,逃离而去。回到宅子中,心惊肉跳,那红却再也褪不去,艳汪汪的,在眼前就要滴落下来,胃里翻腾得厉害,晚饭自是一口未吃,京生连哄带劝喂她吃过药后,便没有离开她,将她搂在怀中,不住口地安抚。   在京生温存的言语及安稳的怀中,阿措才敢闭目睡去,然而,那一片血色却浸入了她的梦中,梦里她在行走,一面一人高大的镜子从陡然出现在她面前。阿措看到镜子里是一个血红的窈窕人形,她抬手,镜里人形也抬手,她拭目睁眼,镜里人形也将空洞洞的眼眶睁大,她大叫着低头,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一丝皮肤,妖艳的红,血往下滴,脚下原来不是路,却是一片汪洋似的水,血渗入那清清柔柔的水中,以千百倍的速度化成一片腥红,无风起浪,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呼息急促,睁眼,无力地低叫一声,伸手去摸索枕畔的人,却落了个空。玉生不在?力气陡然恢复了过来,猛一下子坐起身,真的看清了,京生真个不在。        夜色里,暗魅魅的只是一片寂静,微弱的灯光从韶华榭的窗棂间泻了出来。阿措从中看见阿瑶抱着京生,她的声音带着妖娆的诱惑:姊夫,姊夫,你是我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你说,我和那个病鬼姊姊比起来,谁漂亮?   不,京生的手从阿措乌黑的秀发上滑下,滑过肩背,最后在蛮腰处环住,眼中是火热而妖诡难测的光,他的声音里却是魅蛊,瑶儿,你是我的。   阿措一个劲地往回跑,什么恐惧,什么害怕,全都不见,有的只是那愤怒,怎会这样?她因为害怕而跑来找京生,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幕。怎么会这样?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奔回房中,坐在梳妆台前,明镜里映出她的脸,她是病鬼么?不,缎子一样光滑的青丝,皮肤没有因病的原因而变得松弛苍白,相反,于珠润玉洁中隐隐透出的红色,走得急了,脸上的汗珠发出的香味,染骨薰神,秀这样的美貌,怎么可能是病鬼?   却也是奇,她越病,这容颜反而越是秀丽,秀丽得离红尘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像尘世中人。   柳眉往中间竖起,眼中射出愤怒的光,不,京生是她的,绝不让给任何人!她在心中一直在意京生以前的五个妻子,虽然她们的死令自己嫁得良人,可到底是怎生的容颜,会让京生娶她们呢?而她们又得到了京生多少的爱怜?京生虽从未对她提起那五个妻子的一点一滴,一身的爱全贯注在她身上,可是,在她心底,纵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何况如今缠住京生的是个活人,不,绝不,京生是她的,绝不给任何人。哪怕这人是她的亲妹子也是不成。 c1();   将一把小巧的剪刀藏入了袖中。阿措再回到韶华榭,那灯光依然亮着。   阿措听到自己的心在不停地打鼓,快得几乎要从胸口跳出,喘不过气来。韶华榭里没有任何声音发出,阿措却觉得自己脑中有千百样声音在响着,拥挤着,令她头痛欲裂,她咬着牙,用手使劲得去推门。   门居然没有闩上,一推就推开了,黯红的灯光下,里面空无一人。京生和阿瑶都不在。   京生,京生叫了几声,都没有应答,阿措转头看见,墙角处有一扇门开了小小一道缝,有强烈的灯光从里面扑出来,随之而出的,是极为强烈的香气,那和京生身上的香气是一致的,只是要浓郁许多。   这韶华榭的厅里开了七八扇门,但是惟独这一扇门,阿措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开了这扇门的,这门后面难道是不敢再想下去,横着心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四盏云纹水晶嵌银宫灯高悬,将这个走完曲折回环甬道后出现的房间照得一片煞亮,里面是各种奇怪莫名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阿措第一眼看到的是女子,有五六个女子在房间里。   她们不是站着或坐着的,却是或倒在地上,或靠在墙上,没有声音,一片死寂,阿措不小心碰到了边上的一人,那头颅就从轻轻松松地落了下来,没有鲜血飞溅,一窝云也似的青丝散了一地,千丝万缕,象是从地底魅暗泥土里挣扎而出的无数触须,托出一张俏生生的脸,瑶鼻玉唇,脸上神色竟是无限欢喜,只是左颊上有铜钱大小一块绿斑,还生了一摄白茸茸的细毛,硬生生在这张秀色可餐的笑靥上生出一个恶梦来。   阿措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尖叫声截断。那失去头颅的身体也跟着轻飘飘倒下,一身大红簇花绯衣委落,在地上开出朵妖冶的花,灯下下赫然可见那脖颈断处,并无鲜血流出,也无血管筋脉血肉,只是一团雪白如絮的东西,却原来是一具偶人。        阿措这才发现,那五六个女子都是傀儡偶人,它们或脸生绿斑,或已腐烂,或手脚折断,稠了的香气里,有一股如腐烂了的鱼虾的气味透出,她捂住鼻子,看见光滑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纸类的东西,看去好像一幅仕女的画。   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什么纸,而是皮,人形的模样摊在那里,应该说完全是人形的模样,五官手脚俱足,还有无数的青丝,那模样令阿措一愣,分明是阿瑶的样子蹲下来,伸手去摸,入手滑腻,犹有余温,再瞧仔细了,脸上左颊分明有一粒痣,阿措心中一颤,难道,这是人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阿措肩膀,有人问道:措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措将那截断的半声尖叫爆发了出来,她回过身,明晃晃的灯火下,一片耀眼的白晕,好一会儿,那白晕才聚成京生的模样。   京生,这这里这些是什么?阿瑶她?阿措扑到京生怀里,这里太过于诡异,全非人间似的。   这里是我制造人偶的地方,你不是怕寂寞吗?所以我想造一个和阿措一模一样的人偶陪你。京生抱着她,空气中弥漫的腐臭,看来这自西天竺求来的娑婆香效力已然消去,再也无法遮盖尸臭,心中一凉,这里的一切,还是给她发现了,可是时机尚未成熟,还差那么一点点,可却无法隐瞒了,如果让阿措知道了真相,那她会不会和第一个妻子一个离开自己?袖中的刀不安分地跳动起来。 c1();   阿瑶提到这个名字,那一幕又涌现了出来,阿措刹时间忘记了这怪异的地方,诡异的所见,她紧紧抱住京生,说的时候,心中一阵刺痛,京生,你说,你是不是爱上阿瑶了,不再爱我了?   不,措儿,我只爱你。京生将她紧紧抱住,抱得两人骨骼都轻微的响,看着她如水的秀发,晶莹欲透的肌肤,想,可以了吧,应该可以了吧。袖里那薄薄的巧巧的粉红色的刀就跳跃了起来,与他合成了一体,如骨如血,又如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或一魄,再也分割不开,以臂使指,以指使刀,存乎一心,他心中只有一个狂热的念头: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阿措只觉得全身一麻,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神智逐渐清醒过来,可是偏偏张不开眼睛,在一片漆黑里,她那感到了痛,这痛比她发病的时候来得猛烈千百倍。   这痛从头顶开始,往下漫延,刮骨裂肤,痛彻心肺,阿措只想大声呼出这痛楚,可是偏偏喊出不声音来,想挣扎可是全身一动也不能动,痛愈聚愈深,她无声的大叫一声,使尽所有力气一挣,这一挣居然挣脱了,整个人仿佛从什么禁锢里钻了出来。   眼前先亮起一团五彩的光,飘啊飘的,最后恢复真实世界,阿措看见自己还在那个奇怪的房间里,她看到了京生。   京生居然在她下面,低着头,手中执着一把粉红色的小刀,在一具尸体上游走,他的神情专注而狂热,阿措看得清楚,她从未见过冷如冰雪的京生有如此的表情,而那具尸体赫然是她自己。   阿措这才发现自己是飘浮在空中的,而任她怎么叫,怎么喊,京生都听不见,不理会,她想扑到京生身上,可是总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自己弹开,让她无法靠近他三尺之内,却也无法离开,她只能那么虚飘在空中。        阿措终于发现,她死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魂魄。   京生手上的刀在不停地游移,最后,一抹微红的光芒闪过,京生收起刀,神色欣喜,双手一提,一个血红的躯体就从皮肤里给拉扯了出来,阿措只觉得三魂七魄都要给扯散一般,这红色的躯体,这红色的躯体   接下来,她看见京生将她那具脱离了皮肤的血躯搬了出去,可是她无法离开这里,只在在这奇诡的室内,她的魂在自己的那张人皮上空漂荡,神思混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京生杀死了自己吗?可是,京生,那么爱她的京生为什么要杀死那么爱他的自己呢?   过了一阵,京生又回来了,整治起她那张人皮起来,他将一些白色的黑色的红色的粉末涂抹在剥下来的那张皮上阿措感到自己酸痛难忍,难受得想四分五裂可她的魂离不开,散不掉。   阿措不知道,新死的人,只有过了头七,才能魂上升而魄下降,重入六道轮回。她的魂滞留在这个房间里,只看见京生脸上越来越多的狂热,欣喜,他无日无夜地呆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把她的那张人皮水浸,风干,火烤,用各色各样的药泡制着,用一枚发丝粗细的针引着一根透明的线缝着,往里面塞奇怪的东西而她的魂魄也承受各种不同的苦楚,或痒,或痛,或麻,种种苦楚让得巴不得整个人立刻化为虚无,可是她的叫喊无人能听,她的魂魄离散不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忍受着,连思索也顾不上。 c1(); 也不知过了几天,大约是六天或者七天吧,阿措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那张皮不在是一张薄薄的人皮,成为了人形模样。她看着京生将这个自己抱起来,走到房间尽头,伸手在墙上一按一转,居然又开了一扇门来。而她的魂,也这么浑浑噩噩晃晃悠悠地跟着。   里面传来许多的声音,有柔和,有妩媚,有娇羞,无论是谁,光听到这声音,都可以肯定,有着这样声音的,必然是美到极处的女子。   阿措瞧见的是个更为宽大的房间,挂了十几盏各式宫灯,焰焰生香,五色光芒乱洒,不同于外间的拥挤凌乱,却是别有洞天,装饰精巧雅致,设椅,置座,摆琴,挂画,悬镜,焚香,煮茗,种种风流雅物,无不齐备,或坐或站着二三十位女子,她们俱都眉清目秀,容光若水,衣裳首饰无不华美,青丝如云,神色举止各异,或嫣然而笑,或黛眉微颦,或顾盼生情,或俯首有思,或春梦初醒,或嘻笑作耍,或抚琴翻书,或吟哦低唱,群芳众香,集于一堂。   这些女子见京生进来,并没有停下来她们的动作,也没有转头看京生一眼,仿佛京生根本不存在一般,继续着自己的动作。阿措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些绝世之姿态的女子都非人,她们都没有魂魄,和京生抱在怀中的自己一样,她们只是一具具的傀儡偶人!可明知那些都是偶人,却令人忘之如生,活色生香,燕语莺声,真兮幻兮,一时难辩。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夺天妙手,能制出这等偶人?   阿措看着京生将自己抱到梳妆台前,接着为自己描眉,笼发,上妆,着衣,比着平日还要温柔万分,却也痴迷万分,虽然明知那只是个披了自己人皮的偶人,可在那一刻,阿措看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脸,却仿佛看见了活生生的自己。        京生也痴迷地看着镜里的那张容颜,一似当初掀开红盖头后痴迷地看着阿措,话语里却一片妖诡的温柔:   措儿,我已经启动了其中机关,再过一会儿,你就可以说话了,现在,你乖乖地听我说。嗯,这样就好,就样,无论你听到什么,无论你千般不愿万般不肯,都不会离开,不会抛弃我了。这样,我就可以告诉你一切了。我家是世代行医,然而不知哪代起,受了何种诅咒,一代比一代短命,我祖父六十一岁死,父亲死于三十九岁,而我而我却只能活到二十七岁,我们玉姓一脉的寿命,永远就在这三个寿命之中轮回。   没有人知道,我母亲并不病逝的,她是在父亲死后,替我准备好了亲事,然后服下遥香丸自杀的,她太爱我父亲了。于是,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措儿,你知道一个知道自己生命会在何时结束的人,内心有多么的恐慌和孤寂吗,尤其中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   后来,我娶了第一个妻子,我从未和你说过她的名字,余婉榛!那个女人,当我问她我二十七岁会死,她会怎么样时,她居然要我立时写下休书,休了她!那个贱人,她要我休了她,枉我这么爱她,她连陪我到死也是不愿,我要她死,绝不让她离开这宅子一步。 c1();   阿措觉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特地冷,她从未听京生说过如许多的话,柔和,却是杀机弥漫。京生将一本泛黄的书放在梳妆台上,将那把小巧的刀拈在了手中,粉红的刀身炸出奇异的光芒。   我要她死!别忘了我祖传的医术,医者,正则救人,反则杀人,哼,要不露痕迹地杀死一个人,有什么难的?我把她的身体埋在院落中的那株槿树下,随便弄了个人杀死装进了棺材,我要她死也离不开这宅子一步。   我娶了第二个妻子,秦竹,可是,我想不到,这个世上的女子是这么的薄情寡义,她居然也要背叛我,任我看得她那么牢,整日不离,将她锁在房里,她也要逃出去,我终于在这韶华榭里杀了她,哪知道误打误撞之下,触动机关,我发现了这个密室,发现了这本《造化谱》和这把指玄刀,还有这些人偶女子。   措儿,你知道么,这是隆佑先皇时的天下第一巧匠马待封留下来的,当年他造过指南车、记里鼓、相风鸟,其巧逾于古,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独一无二的不传之秘,却是制造人偶,这自百伎之祖偃师传下来的绝技。   你看,她们是会动,会说话,会笑的人偶。而且永不会哀老,腐烂。因为那是用活生生的人皮做的,你看,她们是不是和活生生的人没什么差别,不,这样更好,我要我的妻子也是这样的,这样,就不会离开我了不是么!于是我将秦竹也埋在了那株槿树下,娶了第三个妻子,但是,我不会告诉这一切,不会告诉她我只能活到二十九岁,我照着《造化谱》上所述方法,开始培植各种奇药,找各式各样的人,来练习指玄刀,直到所有的药草成长,而我已能用指玄刀轻易地不见滴血地将整张人皮剥下,于是,我让第三个妻子喝了归梦汤,将她整张皮剥了下来,把她的身体还埋在那槿树下,开始制作一个永远不离开我的妻子,可是,我失败了,过不了一个月,那皮肤就开始腐烂,生出绿毛,我反思了许久,也查不出失败的原因,接下来,连娶的两个妻子做出来的偶人,都以腐烂失败告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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