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衣

作者: 华悦笑话网 分类: 短篇 发布时间: 2017-12-14 12:29

neirong336();     单位中有个女孩来向我求教,问用手工如何才能缝制一件真丝面料的吊带裙?我说用最小号的针,最细的线,最细密的针脚,还有,最大的耐心。我笑:没有这个必要的,你还是用缝纫机吧,把线和压脚全部调松,再衬上软薄纸,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也快。     女孩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分明是想说:莲蓬,你帮我裁好吗?     但我已经再也不摸裁剪刀了,这点在我所在的整个机关,都是知道的。     这个女孩是刚来报到的,她尚不清楚,我曾做过的衣服,是鬼衣     (一)     那年我的妻子萍儿刚满20,我们处于有点漫不经心的恋爱中。可能因为自小的营养太好罢,萍儿的体形属于比较丰满的那种,偏她又喜欢运动,胳膊腿的肌肉都非常结实。这种运动员的体形最难找到合适的衣服。不是嫌小,就是过于宽松。象所有的青春期女孩,她当然也喜欢漂亮的衣饰。那一阵她总是跑家门口的上海裁缝铺,手里拿着《上海服饰》之类的杂志,请他们照上面的图样做。     只不过,做完了左看右看,总是不大中意。而买料呀手工呀什么的却花了不少钱,我记得那一阵秦皇岛的裁缝生意相当不错。我姑姑家隔壁有一服装厂的病休工人,一个月光是踩缝纫机就踩出了两千元。     对《上海服饰》、《现代服装》之类的时尚杂志。百无聊赖之中,我也会仰在床上翻翻。但最喜欢的是对着清凉美人的图片想入非非。有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独自研究了半天书上的服装结构图,我发现以我的智商,对付这种结构图实在是小儿科,再看模特图片,感觉她们身上的服装,我是能拆解出结构图来的。c1();     萍儿的母亲去天津出差时,曾带回一台很漂亮的日本胜家牌电动缝纫机。也只是做些小部件,而萍儿根本就没有动过那台机器。     她就晓得买面料,做衣服,买面料,做衣服,花钱如流水的一个大小姐作风。     那天我没事鼓捣那台胜家缝纫机玩,很顺利的就将萍儿已经豁了好大口子的枕套重新缝好了。完了我说:萍儿,我给你做衣服吧。     我的小美人怔了一下,随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狐狸状,她说:你?聪明呀莲蓬。     我给萍儿做的第一件衣服是款式比较别致的连衫裙,原图样好象来自日本的《少女》杂志。这件衣服萍儿是穿上了,并在街头给她增加了不少女人的回头率,不过那目光大多不是艳羡,而是惊奇和茫然。萍儿在读懂了这样的目光后便冲我大发了一通脾气。     那时秦皇岛大街上有大大小小的所谓上海服装店。萍儿常去的那家店就是其中之一。门口用红笔赫然大书曰:正宗上海师傅。其实姓张那位小师傅是江苏张家港人。萍儿的母亲利用在政府做事的方便,替他联系了一笔校服生意,条件当然是有的,就是要我和他学徒。     对这从天上掉下来的买卖,小张师傅笑得大嘴都合不拢,但看我这一米八的大汉而且是机关干部的身份要当他徒弟,他不由挠起了头,他有点腼腆的说:这活计辛苦的,大哥受这累干嘛呢。c2();     我觉得这挺有意思的。我诚心诚意的对他说,再说现在我也没什么事儿。     那时我正参加讲师团,在乡下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却托人从医院开出了心肌炎的假条,在家无所事事。     看在那笔生意的面上,也看在我只是玩票并不是真想在将来抢他的饭碗。小张师傅倒是对我倾力传授,他也毫不掩饰的告诉我,实际上他做的西服,没有一套不偷工减料的。正经做一套象样的西服,需要二百七十多道工序,而且每一道都有严格的要求。这样做是不可能的。他苦笑说,那我就没法挣钱了。不过他还是把这二百七十多道工序教给了我。我因而做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件西服,给自己穿。     虽不是很合身,却是让人惊奇的结实,可以用洗衣机洗完了而不散架的。     我很快发现我对给男人做衣服不感兴趣,我更喜欢给女人做,而且是身材漂亮的女人。小张师傅的文化水准不高,所学的还是最为古老的比例裁剪法。这种裁剪法虽然可以用,但做得漂亮合身却是极难。我开始自学其它的裁剪法,如日本文化式,登丽美式和英国女装原型。     这时我开始感到困难了,因为这些先进的裁剪法中,含有一些专门的高深知识。     临近春节,小张师傅回家过年,将店交给了我看。并说好这期间所有的一切收入全归我自己。但也得由我发两位工人的奖金。     因为我的原因,这家所谓的上海服装店的西服质量突然好了起来。而且春节期间是旺季,一时真忙得我恨不能爹妈给多生两只手。萍儿本来还愿给我帮忙的,但她是大小姐做惯了的,新奇劲儿一过,就不想再管那些烦事了。有时我上她们家去吃饭,她还时不时的损我两句:莲蓬啊,你不是玩玩吗,还真拿这挣钱了?     要不就是:你把那店盘下来算了,这辈子你当裁缝也不错。     neirong336();     (二)     我就在这时候认识了小昭。     小昭来的那天在下雪,她是个小小的身材匀称的女孩子,留一头齐耳短发,大大的圆眼睛直鼻樱唇。她来到我的身边的时候,竟是吓得我差点儿要惊叫一声。     我说了,外面风雪交加。服装店的大门是紧闭的,而且还有厚厚的棉帘子。谁进来都会带来一股寒气和雪花,而她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在店里了。竟然,在冲我微笑。     她的面相长得很甜,有点象洋娃娃,这天使般的微笑让我把惊叫压了回去。     她的双眸盈盈如水,她的脸颊却苍白得让我感到恍惚。     我曾在南方上学,江南水乡女子细腻的肤色曾令我痴迷。     但小昭的肤色却不是那样的,可能是因为有点儿不似凡间之物吧。     蹲在服装店这么久,这附近的居民我差不多全认识了。但我没有见过这个女孩,也许是放假归来的大学生或是来走亲戚的吧。     她穿一件黑色的呢长大衣,全身包得严严实实。     因为忙,我没再多想什么,客气的冲她点点头:小姐想做衣服吗?请稍候。我把裁衣台上的纯毛面料均匀的喷上水。c1();     然后我拿了软尺,准备给小昭量身,但她并没有脱掉大衣的意思。我不解的对她做了个请她脱衣的动作。     小昭摇了摇头,她的微笑在慢慢消失,眼角有一丝霜意在浸润:不是我做。     不是你?我左右看了看,没有别的陌生人。     哦,还没来吧,那等一会。     不用的。小昭说:我有尺寸,你记吧。然后她说了一大串的数字,这显然是一件男式西服,我把所有的数字听着她说写好后,不由得傻了眼。因为这是只有服装专家才能说出的数字,不要说胸宽背厚,连袖笼的高度弧度,下摆起翘的数字都有!     我惊疑的去看小昭,奇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居然就不见了!而棉帘子那里,静静的纹丝不动。我使劲的甩了甩头,这不是幻觉吧?c2();     不是的。     我的裁衣台上,丢着一块面料,是亚麻色的。     我问店里埋头操作的工人:刚才那位小姐,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们是很茫然的表情:什么小姐,我们没看到耶?因为活计太紧,她们也没有心思再理我这个问题,缝纫机轧线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来     我愣了一会儿,伸手去摸那块面料。     触手有点儿发凉,外面冰天雪地的,有点儿凉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我觉得那凉好象阴恻恻的,分明是我第一次摸到死了好久的尸体那样的感觉。而且,这是什么面料啊?我虽然做裁缝没有太多的时间,但自信面料还是难不住我的。可是,居然就是说不清这亚麻色的面料是什么成分!     感觉它应该是麻的,我拿起来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竟然有一股奇怪的气味,象是腐烂的水草。     我撤掉裁剪台上的纯毛面料,将它平铺了上去。然后用米尺想把它刮平。可是,就在我这一恍惚间,这面料自己就抻得平平展展!我惊在那里,手中拿着的喷壶也有点发抖。但我还是开始喷水,我需要知道它的缩水率,以便搭配相适的衬里料。     然而,这居然是块不会缩水的面料!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我傻在那里。     neirong336();     (三)     小昭再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傍晚。工人们早已回家,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做完了最后一件活,就是用那件说不清的面料所做的西服。除了在整个操作过程中手感一直是阴阴的,并没有什么太让我不适的地方。     在一身黑呢大衣的衬托下,小昭苍白的脸上满是霜意,这与她第一次来的微笑不同。     我有点奇怪的问:他又没来?不用试衣吗?     小昭说:不用,我看看就可以。     她左手拎着衣架,右手将那件西服捋捋平服。你把肚量没放出来她说,这不是我给你的尺寸,你是偷懒罢?我脸上一红,我裁的时候的确图省事没有放肚量,我嘻皮笑脸道:嗨,小姐,你叫他来试试便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不是?小昭不理我这句话,又说:袖宠缝得太过了,弄得里子紧,这样胸部会拘束的。     小昭淡淡道:没说的,返工。     我急了:小姐,你这不是折腾我嘛,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呀,还让不让人过年了?要改,过完年成不?     小昭说:不成,我们不过年吗?     可把这西服拆开就要不少时间,再放份,再重新缝制,那得什么年头?这个我可做不到,我还不如赔你钱呢!     你的钱赔不了我。小昭嘴角有一丝笑,你的钱对我也没有用的。这样吧,我帮你来做。     你?     对,你看,我已经帮你拆完了。     我一愣,这才发现那件西服已不在女孩手中,我去看裁剪台,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这一眨眼工夫,刚缝制好的西服已经面里分离的散了一台。c1();     我再回头,不由得又是吃了一惊。小昭身上的黑呢大衣已经不见了,我的眼前是一个娟秀的女孩子。着一身月白色的锦缎旗袍。这旗袍非常漂亮,显然裁剪时用了比较先进的裁法,穿在她身上玲玲珑珑的十分合体。领口与大襟都是勾了边的,在胸部和腰侧,有几朵色彩淡雅的荷花。我注意到她的腿是仅套了透明丝袜的,这夏日的风景让我替她起了一阵寒噤。     我挑旺了屋中的炉火,开始重新缝制那件西服。小昭一直在我身边帮忙。我感觉我的很多动作下意识就完成了,速度非常的快。这还罢了,还有一种更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呢?     我感觉不到小昭的气息。     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我的身边蹭来蹭去。竟是让我抓不到她。什么体温呀,气味呀,旗袍锦缎的质感呀,我全是感觉不到的。     而她的身体,分明是紧触着我的。     唯一真实的,是我能看到她,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小昭告诉我,这件西服,是给她的男朋友做的。     你的男朋友很忙吗?我问:为什么他不亲自来?c2();     小昭说:不是,他的劫数未定,所以出不来的。     这话听得我云山雾罩的,看女孩一脸忧郁的样子,我也不想再往下问了。我看着她身上的旗袍,道:你这件衣服不是一般的水准,你在哪儿定做的?     小昭说我自己做的。     我已经察觉到小昭的制衣水平远远的超过我。只是,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做呢?女孩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但是她没有要说的意思。我这人有一个不错的习惯,就是对自己的很多疑问,总是有耐心等到当事人想说的时候。     我继续那个话题:你这件旗袍挺合身的,是用登丽美裁的吗?     小昭笑:你还知道登丽美?不是,我用自己的原型。     我问:那是什么样的,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可以呀,明天吧,你说要过年的。现在你先把这衣服缝完。     明天是大年初一,她怎么会约这个时间呢?我感到奇怪,但手里的活计并没有停下来。也许这女孩只是说说而已吧。     那个时间,人们全呆在家里,店里是不会有人的。     西服快缝制完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小昭突然说:行了,莲蓬,就先到这吧,有人来了,我得走了。     她从哪儿知道的我叫莲蓬哦?我正纳闷间,没什么感觉的,缝纫机台上的西服和小昭都消失了。我使劲的眨了眨眼:没错,店中空空如也,而炉火也在黯然下去。     这时萍儿风风火火的闯进屋内:你有毛病吧莲蓬,啥时候了还在这儿窝着?不想过年了是吧?     我解释说刚做完活,刚让人给取走。     刚才?这时候还有人来取活?萍儿一脸狐疑的望着我:你还真有毛病了不是?得得。。。快回家吧你。别让你妈老往我家打电话。     neirong336();     (四)     我在父母那儿吃了除夕饺子,看了两眼春节晚会,这时萍儿电话我,问我困不困,要是不困的话再到他们家去打麻将。我去的时候,萍儿的父亲,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多年的老江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莲蓬,你的脸色不好。     我不在意说可能是累的吧。     这几天也真的把我给累惨了。我虽不是大少爷,又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玩命的活计?     萍儿父亲将信将疑的,又说这不象是累的,你的印堂发暗,而且脸色发青,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劫数。     劫数?我摇头,这些天我一直在店里,又能遇上什么劫数?     萍儿说:什么劫数,我看他就是有点儿神经,打麻将打麻将。     天亮的时候,我踏着满地的爆竹纸屑离开了萍儿家。裁缝店离萍儿家不是很远。我经过那里,看到店门还是锁着的。     一种第六感,驱使着我打开了锁。     果然,小昭在店里等我,她还是穿着那件月白色的旗袍,屋内没有火。但看不出她感到冷的样子,她的脸色已是这样的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你已经无法给寒冷定一个界线了。     我穿着厚厚的鸭绒服,我的手和腿却是在颤抖。     许多事情似乎很清晰了,只是不想说破而已。     小昭没有笑,幽幽注视着我:莲蓬,你还真的来了。过年好呵。     过年好过年好,我搓着手,似乎想让屋内增加一点热气。     你不怕我吗?小昭问,嘴角又淡淡的有了一丝笑。     怕什么,我装糊涂:不怕呀。     但我还是因为紧张而发起抖来,我在想是不是我该夺路而逃了。     因为女孩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子,这是典型的裁衣剪刀,只不过我从没有见过这种金色的!     小昭说:这把剪刀,送给你。     我接过来,沉甸甸的有很强的质感。是一件实实在在的东西,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与我熟悉的金属感不太一样。c1();     小昭说:这把剪刀是法国生产的,是我的奖品。你知道世界上青年服装设计师的最高大奖:金剪刀奖吗?     我点头表示听说过,我的双手将剪刀捧在手中: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因为你需要,而我不需要了,就是这样。     小昭说:用这把剪刀,你可以裁出任何你想要裁的衣服,不管它是多么的复杂。     小昭说:莲蓬,你还没有叫过的我的名字呢。我叫小昭。     小昭。。。。我说。我叫的时候,感觉嘴里有丝丝的冷气。     一朵笑花绽开在小昭甜甜的脸上,但还是充满了寒意的。     小昭教给我她设计的原型。我在打纸样时,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住这把剪刀。完全由它带着我的手移动。     这实际上是一把神剪,我有点瞠目结舌的抚摸着这把剪刀。     春节过后,周围的顾客忽然发现我这家裁缝店的旗袍做得非常地道。这种服装因为它特有的美感,无论哪个年龄层都是非常喜欢的。店里一时挤破了门。萍儿和她的母亲也大吃一惊。而且不由分说的,就让我给她们先做。当萍儿穿上一身合体的旗袍时,她母亲的嘴都合不拢了:看不出来你啊,莲蓬。     她抚摸着女儿身上精美的补花和勾边,还有别致的盘扣:这手艺可真的不一般,你和谁学的呀,你那上海师傅可不会这个。     我笑:和一个妖精学的。萍儿母亲也笑:胡扯什么!不错不错。你别在乡下耽误时间去了。我帮你再延两月假,你好好做你的活计。c2();     上海的小张师傅没有回来。他在北京又找下了一个落脚点。他来信请我帮忙,将他的那所店盘出去。当然,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张师傅来拿钱时,看到屋里这么多的旗袍咂吧着嘴说:不一样,不一样,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服了。     小昭不是总能来店里陪伴我,只有在没有阳光的日子,她才能出来。     我们聊天,讲些稀奇古怪的笑话。她也帮我做活,她在旗袍上补花绣花的技艺匪夷所思。那些花草看起来都是栩栩如生的了。     冬天过去,春天来临,我发现对萍儿的感觉竟是有些淡了。而对这个飘忽无定的小昭,竟是有了强烈的依恋感。     除了我,小昭的真形是没有人看到过的。     小昭有时会非常的忧郁:莲蓬,她说:我们不能老是在一起的。     为什么?我问:     我们不是一界的人,我们是处在阴阳的两边的。阴与阳,相处久了只有一个可能,我们全要化成水的,而且不得投生,将万劫不复。     我说:小昭,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你听得懂,你是那么聪明的人。只是你不想点破罢了。     我缄默。     过了一会儿我说:小昭,没有那么严重吧,再说我的感觉很好。你不要多想啊。。。。如果真的那样,我也不在乎的,你放心。     可是我在乎,小昭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制衣吗?因我的男朋友需要一件阴阳相间的衣服。他的劫数未定,所以他还需要点阳气,不然他要冻死的,可是在阴间,他也不能穿全阳的衣服,就是这样。     这后面似乎有一个凄惨的故事,但我不想问。     我说:小昭,你是什么意思呢?想要离开我么?     小昭幽幽看着我:莲蓬,你愿意我离开你吗?     我摇了摇头。     小昭道:我也是。     我舍不得你。     你明知道我是什么的,可是。。。     你一直这么宠着我。     我现在流不了泪,我想哪一天,我要你看到我的眼泪。     我怔怔的望着小昭,有些是听不大明白。     neirong336();     (五)     在盛春的季节,万物萌生,我的神情却是比冬日里更憔悴了。不要说萍儿的父亲,连她的母亲也觉得不大对劲儿:莲蓬,你是不是有病了,到医院去看看吧。你的心脏真的不太好,不要太劳累了。     我说没什么,我的感觉还好。     萍儿父亲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四月里来了第一场春雨。小昭来看我的时候,苍白的脸颊竟是有了淡淡的血色。而且,微笑一直挂在她的脸上。     居然,她给我带了便当来。     我有几分惊疑,我不知道这便当是阴间的还是阳间的。但我决定不想让小昭难过,我打开了便当。     很奇怪会是热气腾腾的。里面是汉堡,可以看到面包片边上露出来的黄黄的摊蛋。     我咬了一口,立刻惊得再也合不拢嘴;真好吃呀,小昭,你这鸡蛋是怎么摊的?     小昭笑:不告诉你,我最拿手的就是做鸡蛋汉堡了。     她挨在我的身边坐下,这时我感觉了她的身体是有一点点的温暖的。     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可是我不知道,恐怖已经开始笼罩了四周的居民。     (六)     就在我吃汉堡的那一天,我的一个顾客的女儿,突然在前夜里不明不白的暴毙于闺房。     这是个年仅十八岁的高三女生,皮肤黝黑,在学校里是田径运动员和团委书记。平日很开朗的一个姑娘。很奇怪的,她被发现死亡时,全身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在颈动脉处,似乎有两个青色的出血斑点。关于死因,警方和医院都无法下结论,家属拒绝解剖遗体。c1();     这个女孩,在我的店里也是定制了旗袍的,但是我还没有做。她的杭绸面料,还有尺寸,全在我那里。家属派人来商量,问能不能在她出殡前,将那件旗袍赶出来,也算了了女孩的一个心愿。女孩这一生还没有穿过旗袍呢。     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我连夜赶工,可这时小昭并不在,我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有些很烦琐细致的工序。如制滚边条滚边,缀花盘扣,都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够过完成。我差点儿就要打电话给萍儿母亲,让她帮我找人。     冥冥之中,一定是由于我的感应,小昭突然出现,本来这时候,她应该陪伴她那可怜的男朋友的。     这件旗袍是由小昭亲手设计的。湖蓝色的缎面上,一条活泼泼的锦鲤。     居然就没有繁花似锦,但生命已经因而活泼起来。     小昭喃喃的:女儿是水做的尤物,生生世世,她们最缺的就是活泼而有氧的水啊。对不起呀,妹妹。c2();     恍惚中,好象有一滴泪水,溢出小昭的眼眶。     我向她伸出手去,带着点儿愕然。她的手轻轻的搭入我的手心,十指葱葱。细腻的肌肤里透出青色。我的另一只手又将它覆盖,这并不是虚无飘渺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细腻与温柔,虽然她远比我的体温要低得多。     我坐到一把差不多要散了架的木椅上,让小昭坐入我的怀抱。     她有些羞涩,并不好好坐着,而将头埋入我的颈侧。我的手臂,差不多是将她抱住的,就象在抱一个孩子。     我想她的嘴唇,正触在我的颈动脉上罢。     湿湿的,凉凉的,气息显得很遥远。     她的声音却是清脆而滋润的:你不说我?     我显得茫然的样子:说你什么呀?小昭。     你在宠我,莲蓬。小昭低低的啜泣起来。可这样下去要宠坏了我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莲蓬!     为什么做了鬼,也还是有人宠我,莲蓬?     小昭的容颜日见灿烂,事情便无法结束了。女孩出殡后的第三天,又有一位年轻的女性死于非命,她是啤酒厂的工人,下了中班回家,死于没有水的河床。这次尸体被警方拉走。显然不可避免的受到解剖,但警方拒绝透露任何细节。只是表示不排除该女因心脏病过度劳累而突发死亡的可能。     拒说这女性的尸身,也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颈动脉处有两点青色淤血。     更离奇的是,据从警察局传出的可靠消息:法医刀下的这具女尸,实际上体内已经不存在一滴血。她所有的血都象被什么东西吸吮殆尽。     从稳定大局出发,警方只好沉默。     但流言却是难以控制的,也无法稳定,恐怖的气氛如大雾一样弥漫。有时见到脸色苍白的女子,也要让胆小的女孩惊叫起来。     neirong336();     (七)     有一天中午到萍儿家吃饭,看到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萍儿父亲的好友,在港城赫赫有名的铁八卦刘指一。据说他看阴阳风水,指一不指二。但以为他是神神叨叨的风水先生可就错了,人家正经的政协委员,早年教书育人,现在经营字画古玩。     酒足饭饱,刘指一笑眯眯的说给莲蓬同志推一推运道?     萍儿母亲有点不满,说老头子纯粹是没事找事。现在莲蓬气色好多了,你给他算什么命?那命是天意,让人知道又有什么好?     萍儿却不住嘴的说:算算算,看他命里会不会发财的??     刘指一甩出十二枚大钱,我捻起一枚,又看了看这十二枚全都一样,有点儿吃惊:这是道地的秦半两!     刘指一微笑:你识货。     萍儿母亲插言道:刘老头,他历史专业毕业!     刘指一让我将这十二枚钱双手捧起,闭合。记着啊,莲蓬同志,心诚则灵,你不可胡思乱想的。     我笑,好,我不胡思乱想,可您要我想什么?我还不知要算什么呢?     萍儿摇着我的手:财运呀财运呀!     刘指一道:就想你最想的事儿吧,水到渠成,心诚则灵。     我摇着手,铜钱在我的手心哗哗作响。我闭上双眸,让我所有的思维全部收拢。最想的,那是什么呢?几乎没有迟疑的,小昭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不行,不能想她的!还是想萍儿吧,但就在这一迷失间,木已成舟。     木已成舟。     我的双手没有经过大脑就张开了,这十二枚铜钱,如乱雨泄下。     辟辟啪啪砸在茶色的玻璃茶几上。     正面反面,一幅随意的,难以描述的图案。     刘指一掏出烟斗来,一锅烟抽完了,老头脸色凝重:莲蓬同志,他尽量语气平缓的说,你愿意和我说实话吗?     我不敢看他的脸,想顾左右而言它。但这是什么声音呢?     警笛声由远及近。不止一辆的警车。     我陷在沙发中,面如死灰。     这次遭到噩运的,居然是住在萍儿家楼下的女孩!同样是很年轻,只有二十二岁,已经在公司工作了但又在业大读书的女生。     在死亡时间与原因上,警方与家属产生了争执。警方据尸检报告,坚持认为这个女孩死于昨夜约9点40分,但家属说孩子是晚上12点半才回家的,那个时间孩子的母亲还看了看表,有点不满的咕哝了一句。也因为这点,他们才让她在白天睡觉,而在下午的时候才去叫她起床。c1();     尸检报告表明:这个女孩的心脏带有先天性隐患,死于急性心功能衰竭。     家属根本不服,斥警方糊弄了事。     我只觉得脊背发凉,小昭认识萍儿么?她可能是认识的,她见过萍儿,可她了解萍儿与我的关系么?萍儿还有一个妹妹玉儿,她又认识么?     我不敢想了,一腔的热血冲上脑门,又寒下心头。     小昭!     残阳如血,哀乐绕梁经久不绝,风声中象有无数个精灵在哭泣。     店门是虚掩的,我一脚踹开了它。店中还有两个在加班的工人,让我给吓了一大跳。一向温文尔雅的我,神情因情绪失控而显得暴戾。我粗鲁的让工人离开!工人们相互对视一眼,赶紧拿了自己的衣物跑了。     我一个人在店中发了半天呆,然后操起了那把破椅子。     裁衣台上有一处金光闪闪的地方,是那把裁衣剪。     我抡起了椅子。     有一阵风掠来,挟裹着一种如兰的氛芳。这是谁?     我的手臂僵在半空,被小昭扶住,她一脸的惊奇:莲蓬,你要做什么?     这个女孩今天的旗袍,居然是纯黑的。暗香丛中,是两只粉色的蝴蝶在飞。她原本苍白的肌肤变得细腻,淡淡一抹胭红,罩上双颊。     我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     小昭这回又给我带了便当来,没开盒时,鸡蛋的香气已经溢满了不大的屋内。打开,我看到白色的面包坯上,有细末般的点点新葱。     我怔怔的瞧着,直到那葱绿在慢慢的洇红,整个汉堡好象浸溶在淋漓的人血中。我狂叫一声,把便当从裁衣台上扫下!     小昭在一刹那睁大了眼睛,血色尽失,脸上是绝望的惨白。     便当中的食品散落一地,摊蛋已沾染了灰。     我当然清楚,以小昭一介新鬼,要做出可口的阳世食品来送我,经过了多少磨难,不是我能想象,也不是。。。。我能承受,我吃下那可口的便当,也就等于我喝下了那些死去女孩的血!     阴阳两界原本就没有七月七日,也没有一道鹊桥。两心悦时,血已成河;阴阳不伦,天理何容?c2();     很久了,我终于看到小昭泪流满面。]     鬼是没有眼泪的,只有大地的阳气才能带给你泪水。但天何残忍,鬼又是有情感的,欲哭无泪,这些飘忽无定的精灵永远的欲哭无泪。     我黯然问:小昭,是你做的?你害了她们。     小昭哀哀:莲蓬,你不是才知道罢?我说过了,你要宠坏我的。     你是怎么害的?     吸血,我需要健康活泼的人血。     昨天晚上九点四十分,你害死了那个可怜的女孩。     对。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把她送回家,我不想让她暴尸。     她死不瞑目。     我笑了:这是你的好心吗?小昭?     阴阳永隔,你我能够能相识相亲,已经不知是多少轮回的九转造化了,小昭,你比我还要清楚,是么?     我感觉你的温暖,你的美丽,你的柔情,和你让我迷醉的气息。可是,小昭啊。。我亲爱的女孩。     我咆哮道:还要有多少人的血,你才能还阳!     小昭凄然笑了:莲蓬,你不明白,我还不了阳的,不管喝了多少人的血,我也还不了阳。如果那样,九河之下,所有的鬼还不全跑上来吸血?而且,因为我喝了人血,我的灵魂已经万劫不复,将不得超生。     我惊愕道:那你为何要这样做呢?     你明白的。     我明白?     我舍不得你,我要陪伴你长一点的时间,可是阴阳不容。纯阴之体伴纯阳之体,如果到了极限,莲蓬,你要陪我化成一滩水的。     可人血不是营养啊,小昭!     人血不是营养,人血对我来讲,只能压制住我体内的阴气,让我可以用阳间一切柔情来陪伴你,包括给你做饭,包括我温暖的身体。     。。。。。     还要我说吗?还要我一定说出来吗?小昭泣不成声。     我爱你,莲蓬!你就当我疯了吧。     我受不了了,活着的时候我是一个野孩子,死了的时候我是一个野鬼,     我才不要那样多的规则,什么万劫不复,什么九转轮回,我不要啊,莲蓬,你理解吗?     我只要我自己的感觉。     可那些女孩子,那些生灵,她们的感觉就那么不重要吗?     不,我对不起她们,我忏悔。     忏悔就够了吗?你的灵魂有多么残忍,这样一个灵魂又能让我爱上多久?     我说了,你要宠坏我的,莲蓬。     你那么一个聪明的人,我在你面前做了什么,完全是透明的,对不对?     我无语,小昭的情绪慢慢的有些缓和,她幽幽凝睇着我:莲蓬,你听我说。     如果爱情真的发生,总有些什么,要永远失去。     总有些什么人,要被永远的伤害,你明白吗?     我喃喃了一句:总有些什么,要永远失去吗?     永远。     neirong336();     我默默的盯在裁衣台上,神思有些恍惚。室内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台案中间,那把金剪发出眩目的光茫。     小昭惊叫了一声:莲蓬!但她已经来不及阻止我了。     那把金色剪刀划过我的左臂,然后镗朗朗落向地面。     我看到有血柱从我的左臂深处飞出,缓缓的喷,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我微笑了,原来失血的感觉,是这样的一种精神恍惚的愉快啊。     小昭扑了过来,她抓住我的左臂,用嘴唇覆盖住我的创口,她的嘴唇温热而湿润,口腔中却有一股冰澈的气息喷出,我感觉到汹涌而出的血流因这股气息而显得凝滞,我用右手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动,我似乎听到了女孩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咽血声。     小昭的头向侧面一闪,挣脱了我。她的脸上,泪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     我手臂的创口,血液已经不再急涌而变成了往外渗流。     我很不甘心,我抓住小昭的头发,又用力的想把她的头往我的手臂上压。你喝呀,你为什么不喝了呢,我还有的是血!     小昭哀哀的哭:莲蓬,我吸血是为了什么?我吸你的血,那又有什么意义?你别疯了好吗?     是的,我疯了!是你让我疯狂的,是你让我认真的,我爱你,爱你让你吸干我全身的血,不行吗?     可我是鬼呀,你要不了我的!你说过了,阴阳不伦,天理难容。这当不得真的。好好的,莲蓬,就让我陪你这一段时间,然后。。。。。     小昭又挣脱了我,我竟然是把握不住她的,尽管她娇娇小小的,象个洋娃娃。我试图想再抓住她,可她在闪我,她是精灵啊,我当然抓不住她。我的血滴滴嗒嗒的落在地面,我简直要给气晕了。     最后我将她压在了裁衣台上,我们的嘴唇纠缠在了一起。     从未品尝过这样五味俱杂的吻,血的腥泪的咸还有来自她体内冰澈的阴寒。     小昭的表情有了诸多娇羞,她不让我再吻他。不要这样啦,莲蓬,我不习惯的。再说,我体内的阴气你要受不了的。     她依偎在我的怀中,象只疲倦而幸福的小猫。     莲蓬,你说你爱我。     我爱你。     不算,再来。     我爱你。     是真的么,你会爱一个鬼?     我爱你。爱你要吃了你。我笑。     要吃了我?这么恨我?小昭抬头凝睇着我,眼光中有点哀惋,我忍不住去吻她的眼睛,她怕痒似的缩起了身子,我又去吻她的唇,但这次我感觉不到她口中那种冰澈的感觉,她的嘴唇紧紧的闭着,但并不躲避。我的手抚弄她的头发,这是鬼身上唯一与人有相同感觉的地方。     很多的人恨我。小昭说。     哪能呢,你那么可爱。     是呀,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因为爱我,所以恨我。c1();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任性的人。我贪得无厌不可理喻。     我看不出来。我说。我一直在温情的抚摸她,她的肌肤凉爽而滑软,她细腻的脸颊依然呈淡淡的胭脂色,娇艳可人。     小昭在我的怀抱中坐直了身体,她的手臂环绕上我:莲蓬,你知道吗,爱情对我来说,是这夜里的昙花,绽放之后,会迅速枯萎的。     室内很安静,外面却有狂风呼啸而过。     我听到小昭的声音轻轻的,带了点儿羞涩,我体内的血也象这春天的狂风一样呼啸起来。     小昭说:莲蓬,让我绽放好吗?     昙花绽放的过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有很多的面料散开了堆积在我身上。那么沉重,沉重得让我的身体依然湿汗津津------我竟然是一丝不挂的。而小昭,已经穿戴整整齐齐,身上看起来分明是干干爽爽的,只是她的肤色,又苍白得让我恍恍惚惚。     我的脸颊依然潮热,曾经的快意还没有完全从我的身体消失,我喃喃道:小昭,很晚了吗?     小昭说是的,莲蓬,你穿衣服罢。     她的目光非常奇怪,是一种满足的哀伤:谢谢你啊,莲蓬。     我有点迷糊:为什么要谢我?     因为快乐,快乐的感觉。浸在水里的感觉,那样的感觉,我不会再有了。小昭的表情是有些羞涩的,但她的脸部连同嘴唇却都没有一丝红润。     我感觉我的潮热却是更甚了,回味和柔情令我的身体又开始兴奋,我向她伸出手:怎么会呢,你来呀,我再给你。     小昭微微笑着,摇头。     我也笑:你怕我累着吗?我的手在面料下摸索,我的语气变得亲昵而狎戏。我说,小昭,它不会累的,它在向你示意,我打开来给你看看?     小昭的笑容却落寞下来,直至冰凉。     我怔住。     小昭说:不,你不能再碰我了。     永远。莲蓬,你明白吗?你永远不能再碰我了!     小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中是干涸的,没有泪在流。     我呆在那里,傻傻的象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c2();     小昭来到我身边,我抓住她的手,是一种冰凉而僵硬的感觉。我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手臂,大腿,最后我抓住了她的乳房,这曾经的温软而充满弹性的尤物。可现在给我的感觉,却是僵硬而死寂。     我的手滑落下来,鼻翼中的酸楚喷薄欲出。     小昭的笑容里充满了衷伤:现在你对我还有点感觉,一会儿,你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就象我刚来时那样。     我说过我的爱情象昙花,绽放了,也就消失了。     我不后悔,带有这样一份满足的感觉。小昭后退着离开我,莲蓬,我足够了。现在我要走了。     你会想我吗莲蓬?     这一次,可能真的就是永别了,你会想我的,对吗?     小昭!我大叫了一声,从裁衣台上坐起,很多的面料滑落到地面。     莲蓬!小昭也叫,有人来了,你倒是快穿衣服呀!     在我的衣服没有完全穿好前,铁八卦刘指一破门而入。     我愣在那里,象是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这老头儿一身唐装,长发在脑后结了一个马尾,斜背着一把红樱长剑。室外还有人在嘶喊,一片火把照亮了夜空。     我回头看看,以往这时候小昭早就消失了,可现在她竟然还站在那里!我急了:小昭,你快走呀!     小昭摇头,大大的眼睛中没有任何表情:不,我不走。     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呀。     别费话了,你快走!     她走不了,我听到刘指一底气沉雄的嗓音:莲蓬同志你鬼迷心窍,快让到一边吧。     说话间,刘指一已经出手。     我的耳边传来空气的撕裂声,但我不知那是什么掠过。我再看小昭,她的旗袍绽开,碎成了丝丝缕缕。     我愕然看到小昭惨白得象雪一样的身躯赤裸在火把的迷乱中。     有什么东西没入她的身体中,有血在流出。那血是青色的,浓稠而无力。     又一枚东西击中了小昭,这次我看清了,是刘指一据说从不离身的秦半两大钱!打得晓昭的皮肤爆起。     我哀嚎一声,冲过去抱住了小昭,她的身体已经很轻,轻得让我感觉不到她。在这一刹那,又一枚秦半两飞来,我惨叫一声------这枚大钱结结实实的击在我的后背。我痛得面部都在痉挛,但我还是紧紧的抱住小昭。     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象是从水底在浮出。     莲蓬,再说一声爱我好吗?     我爱你,可是你不能走啊!小昭。。。。我泪如雨下。     你一定不要走,你一定要陪我,好吗?     那怎么可能的,天下的事,总有结束的。。。     我不要结束!我狂叫。     莲蓬你冷静一点。来。。。。亲爱的,看着我的眼睛。     小昭美丽的双眸中有了一丝光泽。     看着我啊。。。。。莲蓬,我的目光将永远依附着你,从此以后。。。莲蓬,你用目光就可以测出别人的身材,再也不用软尺。     好玩吧,宝贝,胖GG。。。     为啥叫我胖GG?我傻傻问。     你以后要长胖的呀,我看得到。。。     这是小昭最后的一句话。随后她就从我的怀抱中消失了,我一直用力抱着她,现在我自己抱住了自己。     neirong336();     那件黑色的旗袍也不见了,我的脚下只有湿渌渌的水草。     我的眼前一黑,所有的世界轰然崩溃。     凌晨的时候我被送到医院,我一直在昏迷中,大夫给我做了手术,治疗我背部的伤口。然后有七天的时间,我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有时喊小昭的名字有时大骂刘指一。很多人说我中了邪,得找个明白人看看。但医生却不以为然,他们很不客气的说:我是纵欲过度,以致造成身体元气大伤,     我的面色枯干发青,体重在急剧下降,真的象纵欲过度的色鬼。     这期间萍儿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懂事,她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我再来到裁缝店时,已经是二十天过后,自从闹鬼后,这间小店再也也无人敢进。我的工人们当然也早已不知去向。     我找房东要了钥匙,打开门,屋中的一切已经落满尘埃。     但在第六感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在那儿,是什么呢?     面料撒了一地,没有人收拾,我用脚拔动着它们,这时有一道金光刺激了我的眼睛。     是那把金色剪刀,还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没有消失。     我蹲下身,将它拿到手里,开开合合,很顺手的样子。这时我改变了主意------我本来是要来收拾一下东西,然后退租不干了。看到这把剪刀-----我没有什么伤感的感觉,我也不会再流泪。但我决定接着干下去。不是为了小昭,而是为了这把金剪,来自法国的金剪。     重新开业后,没有什么生意,也没有人来帮我。     港城在传说我做的是鬼衣,把我那间店叫莲蓬鬼店。     我决定做一件旗袍,为不知是否还有来生的小昭。     为此我在梅雨的季节远行南方,选了上好的丝绸锦缎。     我和萍儿,以及她们家的关系慢慢变得淡漠,我无所谓。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将来的人。     没有生意,当然更没有人气。     我一个人,慢慢的,细致的做活。     绣花补花,用铜丝盘扣斜缎滚边。甚至的,我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勾中国结。这些很细腻的技艺让我安静。     这件精美的旗袍让我用去一个月的时间。     快要完成的时候,我总觉得还有人会来。     决不会是小昭,小昭也许真的永远不能来了。     这时我看到了他,他穿着那身亚麻色的,我亲手制成的西服。     挺括而干净,就象刚在我的店中穿上。     你来了?我平静的说了句,并没有想停下手中的活计。请稍等,还有一点我就要完活了。我随手示意了一下,你随便坐。     沉默。我的身边无声无息。     我安祥的将一副中国结缀在旗袍的开襟处,这种创意让整件服装显得别致而吉祥。     你知道我要来?c1();     是的,就象我知道你是谁。     你害了她。他的声音沙哑,但是愤怒是压抑不住的:你害了她!     在生前,他应是个高大俊朗的年轻人。现在却是一脸的狰狞,他的眼圈,还有嘴唇全是乌紫色的。我默默注视着他,无语。这让他不自在起来:姓莲的,我晓得你不怕鬼,你有种!你用不着这样看我!     忍不住的,我还是问了一句:她在哪?     他嗫嚅了一下:她在哪?她还能在哪?你大爷的!     他随手一甩,一片锦绣落在了裁衣台上,繁花万种妖娆,我从未看过这样绚烂的锦缎,这种华丽让我眯起了眼睛,我不知所措。     裁!他命令。     裁?给谁裁?我不解。     小昭的尺寸,还用我来告诉你?!     我的手中就多了那把金色的剪刀,我竟然不知道它是如何到了我的手里的。我机械的踱到裁衣台前,仅剩的一点本能让我去找划粉。但我很快就明白:这种绚丽,划粉是根本落不下痕迹的。我看到那匪夷所思的锦缎在我金色的剪刀下绽开。     这把神剪依然能控制我,心意到时,料已成裁。     可是,我已经感觉到很别扭,只是我无法阻止。     我平时习惯了用右手握剪,这次不知怎么是左手。有一种力量带动着我,我停不下来。     刀刃前面的锦缎上,停着我的右手,它在那里压着面料。     这时我听到了阴测测的笑声,是他在笑。     我想也没想就一刀剪了下去。。。。。     关于这后面的事,我是听萍儿讲的。     房东发现火情后赶忙冲进店里,我的重磅电熨斗通着电,压在它下面的面料在咝咝的冒着火苗。而我则昏倒在地,我的右手浸泡在血泊里。     吓了一大跳的房东赶紧喊人,先把我给抬了出去。拦了一辆的士送往医院,就这么一会的工夫,服装店的火势已经不可控制。     连救火的消防队员也说这火邪了,多大的水龙也压不下去,直到把整个裁缝店焚为灰烬。     我至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那把金色神剪。     而那件旗袍,我一生中做得最美仑美奂的作品,也至此消逝无踪。     那年夏季,萍儿满20岁,我们决定举行婚礼。c2();     我陪着她去华联商厦采购,我们在二楼的冷饮厅休息时。我看到了一个女孩。。。。。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孩是小昭!但最让我吃惊的还不在这儿,她身上穿的,分明是我精心制做了一个月的旗袍!     开襟处的中国结摇曳生姿,我死也忘不了它,毕竟是我亲手勾结出来的呀!     我从椅子上跳起,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女孩!     女孩因惊怒而满脸通红,没错的,她是小昭!但她比小昭可健康多了,她的脑门莹然生辉,娇嫩的肌肤滋润如水。     这种美丽,青春和健康,迫得我不自信起来。但我的手还是不放松,我迟疑的叫了一声:小昭。。。     这个女孩大叫起来:流氓!你放开我!她拚命的挣扎,我不得已的放开了她,她的手臂已经青紫,这时又一个比我还壮的男青年冲上来,两手揪住我衬衫的领子。他冒火的目光狠狠的盯住我。     我呢,我一脸的绝望。     周围一阵骚乱,好象有餐桌被挤倒踏裂的声音。     在商场巡逻的保安很快就冲了过来,他们看了一眼那个女孩青紫的手臂,毫不客气的扭住了我,我被送到一楼的治安办公室,但在这儿我拒绝回答问题,实际上我什么也解释不了。     萍儿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出来,急得她落下眼泪。     警察核实了我的身份,我所在的机关名称让他们稍稍客气起来,但他们还是要求我对这件事做出解释。我只是沉默不语,一位看起来象个小头头的警察终于不耐烦起来:哎,我说同志,你这可就不好办了。     算了,也许他真的是认错人了。这时有人插话,是那个曾抓住我脖领的男青年。     认错人也没有把人手臂抓成这样的吧?警察说。     这也不能全怪他,我对象有爱皮下淤血的毛病,算了算了,他说。     我和萍儿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出租车嘎的一声在我面前刹停,我们正要上车,这时听到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我回头,见那个男青年一路喊着等等,等等!跑过来。萍儿急了,一拧身拦在我的身前:喂!你还想干嘛?这事儿完了对不?!     男青年举起双手,做出友好的表示:呵呵,你别紧张小姐,我只是想和这位大哥谈谈,没别的事。     萍儿依然戒备:还谈什么,有必要吗?     男青年停顿了一会儿:也许,他说,我是诚意的,你看我对象已经让她先回家了。     我说好吧,你找个地方,我请你。今天也多亏了你。     我们找了一家安静的西餐店,两个大男人,烛影咖啡,很古怪的感觉。我是不抽烟的,但破例接了他递过来的烟。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到我的右手上,我用左手夹着烟,把右手放到桌下去。     他说:我知道你,你是莲蓬,做鬼衣的莲蓬。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我也要去找你。他盯着我,目光是真诚的。     哦。我不置可否,我发现我抽烟的姿势很老到。     你不想问为什么?他说。     想。     我也看着他:她不叫小昭?     我们都叫她小波,没有人喊过她小昭。     哦。     不过,他停了一下:她姓赵。你叫小昭也说得过去。     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好象有点伤感:莲蓬,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我们喝点儿酒吧?他也不等我同意,就起身叫服务员。     于是我听到了这么一个让我恍然大悟的故事。     ...

如果觉得我的文章对您有用,请随意打赏。您的支持将鼓励我继续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