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

作者: 华乐笑话网分类: 家里发布时间: 2017-12-13 18:02

neirong336();     隔壁老王面目阴沉,总惦记着你家里的女人。有一天,他突然换了一张面孔,取代了你在家里的位置     1、暖壶     周宥的儿子满月,隔壁老王送来一份贺礼,是一只暖壶。那只暖壶虽然是新的,款式却很老,看上去应该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物品。     开始,周宥并没在意,随手把它放在了角落里。等客人散去,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又一次看见了那只暖壶,越想越觉得不对头。     今天来了很多客人,送的大都是钱,只有老王送来了一只暖壶,显得很突兀。送暖壶应该是上世纪结婚时候的风俗,可现在是2015年5月3日,周宥给儿子摆满月酒,老王为什么要送来一只暖壶呢?     周宥盯着那只暖壶,冥思苦想。     它的外壳是塑料的,玻璃内胆,木头塞子,乍一看毫不起眼,仔细一想又觉得它饱含深意。首先,它的颜色不对头。世上有那么多种颜色,老王为什么偏偏送给他一只绿色的暖壶?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绿色绝对不是一种喜庆的颜色,往往和绿帽子联系在一起。其次,它的形状让人生疑。它的身体呈圆柱状,又粗又长,让人不由得联想到男人裤裆里那物件,虽然二者从尺寸上无法相提并论。     绿帽子和男人裤裆里那物件,把这二者联系起来,周宥得出了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结论:隔壁老王送给他的不是一只暖壶,而是一顶绿帽子。     能把暖壶和绿帽子联系到一起,说明周宥极富想象力。     周宥的心情一下子灰暗起来。     这两年,隔壁老王火了,各地都有关于他的传说,他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必不可少的谈资。其实,大家嘴里的隔壁老王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泛指住在你家附近又惦记着你家女人的一群男人。不过,在周宥这里,这个模糊的称谓具体到了一个人,就是隔壁老王。     如果隔壁邻居不姓王,周宥可能不会胡思乱想;如果隔壁邻居年纪不大,是小王,周宥可能不会联想到绿帽子。可是,他偏偏姓王,而且上了年纪,他就是隔壁老王,传说一下子照进了现实,给了周宥当头一棒。     曲芬芳从卧室走出来,看了周宥一眼,说:你不睡觉蹲在阳台上干什么?     周宥没搭腔。     曲芬芳扭着屁股去了卫生间。怀孕之后,她从九十几斤长到了一百五十多斤,体积几乎增大了一倍。现在生完孩子了,丝毫没见瘦,只是身体瘪了一些。周宥想:这个一样相貌平平的女人会和别的男人偷情吗?     这种事似乎和相貌没什么关系。     周宥的心思从暖壶转到了曲芬芳身上。他和曲芬芳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相处了三个月之后,他们睡在了一起。那是曲芬芳的第一次,见了红。那一夜之后,曲芬芳怀孕了,他们就结了婚。八个多月之后,曲芬芳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今天之前,周宥从没怀疑过什么。现在想想,曲芬芳的职业让那一抹红色变得不太真实。曲芬芳是一名妇科医生,对女人的身体构造了如指掌,想改变点什么,应该十分容易。顺着这个思路,周宥继续往下想:儿子真是早产吗?不是足月产吗?如果是足月产,就说明有人先他一步在曲芬芳的身体里播下了种子,这个人应该就是隔壁老王。c1();     周宥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上面没有帽子。     曲芬芳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周宥还蹲在阳台,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走了过来,一边啃一边问:哪儿来的暖壶?你买的?     不是,是隔壁老王送来的。周宥盯着她的眼睛。     曲芬芳没再问什么,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他们住在三十三楼,能看见几公里之外的一条弯弯窄窄的河。     送暖壶这么奇怪的事她为什么置若罔闻?周宥觉得她的态度很可疑,似乎是在回避什么。他试探着问:暖壶怎么办?咱们家有饮水机,用不着。     曲芬芳想了想,说:我听人说饮水机里的水不卫生,以后就用暖壶里的水给儿子泡奶吧。她的奶水不多,儿子需要喝奶粉。     周宥竟然没想出反驳的理由。     吃完苹果,曲芬芳拎着暖壶去了卧室。     周宥跟了进去。     卧室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小床有围栏,肉嘟嘟的儿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里面,睡得很香,口水都流了出来。曲芬芳把暖壶放在了两张床中间的空地上。     周宥眯起眼睛,盯着那只暖壶,慢慢地,暖壶上浮现出了隔壁老王的脸,他转动着眼珠子,看看左边的儿子,又看看右边的曲芬芳,眼神十分生动,似乎是在表达这样一个意思:这些都是我的。     周宥晃晃脑袋,赶走了幻觉。     咱们结婚的时候,隔壁老王随礼了吗?他问。     我忘了。曲芬芳翻看着一本育儿书,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你仔细想想。     结婚的礼单还在床头柜里,你自己看。     周宥找到了那份礼单,在上面没找到任何一个姓王的名字。他不知道隔壁老王叫什么。他心里的阴影面积更大了,狐疑地想:结婚的时候隔壁老王没随礼,现在为什么送来了一只暖壶?     离开卧室之前,他又瞥了一眼那只暖壶。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表情。     它就像插在领土上的红旗一样,是来宣示主权的,周宥想。c2();     周宥乘坐电梯下了楼,鬼鬼祟祟地躲在绿化带里,给三舅打电话。那只暖壶就是三舅交给他的,说是隔壁男人送的礼。当时周宥在招呼客人,他走出去准备找隔壁老王道谢,发现他已经乘坐电梯下去了。     电话通了。     三舅,我问你件事儿。     你说。     那个人给你暖壶的时候,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都没说,就是笑了笑。     你说下当时的情景。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三舅警觉地问。     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周宥故作轻松地说。     当时,我站在门口抽烟。隔壁的门开了,他提着暖壶走了过来。我赶紧上去接过暖壶,请他进屋喝茶,他冲我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就坐电梯下去了。     周宥沉默了两秒钟。     没事儿吧?三舅还是不放心。     没事儿。周宥笑了两声,三舅,你快到家了吧?三舅家在几十公里之外的一个村子里,喝完喜酒就坐车回去了。     到村口了。     那你早点回家歇着吧,我挂了。     你好好照顾孩子。三舅嘱咐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周宥蹲在草地上,开始开掘记忆里那些关于隔壁老王和曲芬芳的点点滴滴。     他买的是二手房,没有再重新装修,直接就搬过来住了。偶尔在电梯里遇见隔壁老王,也只是相视一笑,说几句天气不错之类的客套话。曲芬芳上白班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出门,碰见隔壁老王,她总是低头不语。     以上记忆没问题。     继续往前挖。     刚搬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去哪儿给燃气卡充值,曲芬芳去隔壁询问,老王告诉她一个地址。当时,他们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没进门。     以上记忆也没问题。     还得深挖。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周宥看中了另一个小区的一套房子,那套房子更大,价格也不高。曲芬芳偏要买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她说顶楼视野好,没人打扰,清静。周宥无力地争辩了几句,就妥协了。     有问题了。     曲芬芳执意要买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不是因为隔壁住着老王?     终于抓住狐狸的尾巴了,周宥觉得全身发热,迫切地想要干点什么。     隔壁老王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了,里面装着一些从超市购买的食物。他似乎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没有朋友,一直是一个人孤独地出来进去。周宥认为这样的人最可怕,因为他没有牵挂,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顾虑。     隔壁老王看了周宥一眼,点了点头,过去了。周宥仔细品味他的眼神,觉得那里面饱含深意,有嘲笑,有蔑视,还有一丝同情。     周宥愤怒了。     隔壁老王毫无预兆地转过身,走了回来,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他,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说完,他把红包塞到周宥手里,匆匆离开了。     这算什么?     贺礼?已经送过了,那只暖壶就是。     抚养费?红包里只有几张纸币,太少了。     精神赔偿金?貌似也不够。     周宥认定这里面有鬼。     neirong336();     2、九百六十七     周宥回到家,母亲已经把晚饭做好了,都是酒席的剩菜。母亲原本在老家务农,周宥的儿子出生之后,她过来帮忙照看孩子,伺候曲芬芳坐月子。     曲芬芳呢?周宥问。     母亲瞥了一眼卧室,有些不满地说:她说不喜欢吃剩菜,回屋睡觉了。她的嗓门很高,生怕曲芬芳听不见似的。     母亲和曲芬芳的关系不是很好,原因不复杂:曲芬芳有洁癖,喜欢清静。母亲不太注重卫生,喜欢热闹,经常带一些老太太回家大声聊天,还热衷于跳广场舞。     母亲一边给周宥盛饭,一边说:没有公主命却有一身公主病。她不知跟谁学会了这句话,成天挂在嘴边。     和往常一样,周宥选择沉默,两边都不得罪。吃完饭,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母亲说:忙活一天了,早点歇着吧。     周宥说:我出去转转。     母亲没再说什么,开始收拾桌子。     周宥有一辆小汽车,八万块钱买的。下班之后,他开着车在城市里转悠,挣点外快。他的车虽然是白色的,但是大家都叫它黑车。驶出小区之后,周宥直奔郊区。他不敢在市区拉活,怕出事儿。     天已经黑了,郊区人很少。     周宥把车停在一所大学的后门,等鱼上钩。他知道,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学生偷偷溜出来,去往城市的各个角落。有一次,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坐他的车去几十公里之外的一个水库。一路上,他们情不自禁,热情如火。到了目的地,男学生扔下五百块钱,拉着女学生就走了。鬼知道他们要干什么。c1();     刮起了大风,呼呼地响。这个城市每到春天就会刮大风,夹杂着沙尘昼夜不停,吹得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周宥又开始想绿帽子的事。这件事像蛇一样突然从一个幽暗的角落里窜出来,紧紧缠绕住他,让他无处遁形,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周宥是这样想的:想要证明儿子是隔壁老王的,就得先证明曲芬芳和他有染;想要证明曲芬芳和他有染,就得先证明他们认识;想要证明他们认识,就得先找到他们交往的痕迹,包括但不限于通话记录、手机短信、网络聊天内容以及开房记录。问题是,周宥都不知道隔壁老王叫什么,在哪儿工作,怎么着手调查?     等了一个多小时,没看见一个人出来。     有点不正常。     周宥发动了汽车,决定去别的地方试试运气。     这里没有路灯,四周是深邃的黑暗。一只蝙蝠突然从车前飞过,差一点撞到挡风玻璃上。周宥看见它的嘴巴尖尖的,耳朵很大。     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年轻人孤独地行走在黑暗里。     周宥按了按喇叭。     他没回头,继续走。     周宥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是无边的黑暗,那个人不见了。他打开收音机,听见一个男人向主持人哭诉妻子出轨了,他换了一个台,还是这事儿。他一下关了收音机,沮丧地想:这个世界怎么了?c2();     转悠了两个多小时,没拉到一个客人。     车快没油了。     周宥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走得匆忙忘了带钱包。他停下车,摸索着裤兜,希望能找到几张钱。幸好,隔壁老王送给他的红包还在裤兜里。他打开红包,数了一遍,觉得不对头,又仔细数了一遍,确定红包里有九百六十七块钱。     他诧异了。     他送出过红包,也收到过红包,里面的钱大都是整数,偶尔有零头,也都是一些很吉利的数字,六百六十六,八百八十八之类的,为了讨个彩头。可是,九百六十七算什么?     不管它算什么,肯定不吉利。     周宥越来越觉得隔壁老王就像一个只有谜面没有谜底的谜语,让人抓狂。他愣了半晌,开车去了加油站。     加油站很小,很冷清,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看不到人。周宥按了按喇叭,过了一阵子,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慢吞吞地走出一个女人,一边走,她一边整理裤子。周宥立刻想到那个角落里还有一个男人,光着腚。     加满。周宥说。     她没说话。加油的过程中,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她穿了一双男式棉拖鞋,明显偏大。加完油,她瞥了一眼电子屏幕,说:二百五。     这个数字比九百六十七还不吉利。     周宥从红包里取出二百五十块钱,递给她。借着灯光,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张钱,每一个动作都要重复好几遍。周宥有些不快。     你给换一张。她把那张面额五十的钱递了过来。     为什么?周宥捏了捏那张钱,是真的。     不为什么,你给换一张。     这又不是假钱。     你给换一张。她很固执地说。     neirong336();     周宥给了她一百块钱。她仔细检查一番,找给他五十块钱,然后慢吞吞地返回了那个黑暗的角落。她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周宥拿出那张她不要的钱,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异常,又看反面,发现反面写着两行字:你想知道吗?后面是一个手机号码。字是用红色圆珠笔写的,很工整。钱上写着字,这不稀奇,大都是无聊的恶作剧而已。可是,周宥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个隔壁老王设的一个套,动机不明,目的不明。     风更大了,一个空纸盒飞快地从周宥面前跑了过去。     四周空荡荡的。     周宥拿出手机,按下了写在钱上的手机号码,横下心,打了过去。响了两声,接通了。奇怪的是,对方没说话。周宥听见了他(她)粗重的呼吸声。     你好。周宥说。     对方没说话。     周宥等了两秒钟,又说:我看到了写在钱上的那句话。     你来不见天路七号。他匆匆说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时间太短,对方的语速太快,周宥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隔壁老王。他开了好几年车,从没听说这个城市还有一条不见天路。回到车上,他用导航仪搜索,竟然找到了,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很远。c1();     周宥开着车过去了。     风越刮越大,车窗噼里啪啦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进来,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出去。不管是那种情况,都很吓人。     周宥有些害怕,但是必须过去弄个明白。     害怕一阵子总比纠结一辈子要好。     一路上,周宥竟然没看见一个行人。虽然是晚上,虽然是郊区,虽然刮着大风,但也不能一个人都没有,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     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周宥想。     跑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不见天路。那是一条简易的水泥路,双车道,到处都是坑,路边没有路灯,种了一些歪脖子树,不知道名字。     四周漆黑一片。c2();     周宥下了车,用手电筒照着,慢慢地找。     不见天路两边是一排排的门面房,大部分都空着。卷帘门上贴着招租的广告,成天风吹日晒,白纸已经变成了黄纸。有些窗户上面爬满了蜘蛛,大如核桃。     一片荒凉。     周宥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在盯着他。他回过头,背后只有黑暗。电筒的亮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孤独。     找了半天,周宥也没找到不见天路七号。     这条路压根就没有门牌。     难道是那个人耍他?周宥觉得应该不是。他换了一个思路想:那个人让他到不见天路七号,说明不见天路七号里面一定有人,只要在这些门面房周围找到有人住过的痕迹,也许就能找到那个人。     周宥又找了一遍。     在最西头那间门面房门口,他发现了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一些生活垃圾,方便面袋子矿泉水瓶子啥的。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发现卷帘门上没有招租广告,再往上看,是一块黑底白字的招牌:不见天路七号。     原来,不见天路七号不是门牌号,而是一家店铺的名字。这么古怪的店铺名字,里面卖的是什么东西?还有,如此荒凉的地方,东西卖给谁?     周宥的心扑腾扑腾的乱跳起来,深吸了几口气,他敲响了卷帘门。     风毫无预兆地停了。     天地间鸦雀无声。     neirong336();     3、索命的孩子     周宥听见里面响起嚓嚓嚓嚓的声音,似乎有人正走过来。那个人有一个不好的习惯,走路不抬脚。     卷帘门吱吱呀呀地叫着,慢慢地升起来。升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里面那个人慢吞吞地说:你进来。     他为什么不把卷帘门完全升起来?他为什么不出来?周宥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只看见一双蓝色老旧的塑料拖鞋和一对大脚。那个人的脚很脏,脚趾甲乌黑,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洗过了。     周宥一咬牙,钻了进去。     那个人迅速转身,躲避着手电筒的亮光。周宥还是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眼睛很小闪着光,下巴上留着山羊胡子,比大多数男人的头发都要长。     不是隔壁老王。     周宥松了一口气,又有几分失落。他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泡菜坛子,有大有小,上面没有图案,全部都是黑色的,显得死气沉沉。     那个人点亮了煤油灯,黄豆大的火苗无风自抖,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周宥觉得煤油灯和那只暖壶一样,都属于一个已经逝去的年代,它们不应该出现在生活中,应该静静地躺在博物馆,供人观瞻,供人追忆。     怎么称呼你?周宥试探着问。     叫我老易,周易的易。他说。     我看到了写在钱上的那句话     你想知道什么?他打断了周宥。     周宥一怔,难道不管想知道什么他都能解答?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妻子出轨这种事,藏在心里还好一些,如果让外人知道,那痛苦就会放大,让人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c1();     老易一言不发,等着周宥的下文。     周宥横下心,说:我妻子可能出轨了     隔壁老王干的?老易似笑非笑地问。     周宥抖了一下,一下子觉得老易深不可测,彻底服了。他立刻换了一种语气,恭恭敬敬地说:我也怀疑是隔壁老王干的,可是没有证据。     老易沉默了一阵子,说:证据就在你家里。     在哪儿?周宥追问。     老易却不说话了,从一个泡菜坛子里掏出一把花生,一个一个地往嘴里扔。     周宥想了想,问:是不是那只暖壶?     老易还是不说话。     周宥又想了想,脑子里一下就炸了,脱口而出:是我儿子!     老易终于开口了:你说错了,他不是你儿子。     我应该怎么办?周宥无助地看着老易。c2();     老易吃着花生,不说话。     周宥一下就明白了,不能白问。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今天就带了这些钱     放那里面。老易指了指他身边的一个泡菜坛子。     周宥把钱放了进去,手指无意间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是活物,他吓了一跳,赶紧抽出了手。     老易从角落里拿出两个小木凳,让周宥坐下,又拉下了卷帘门,不见天路七号与外面的世界一下子隔绝开来。凝滞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那孩子多大了?老易问。     刚满月。     哪天出生的?     4月3号。     几点钟生的?     凌晨两点。     老易闭上眼睛,手指毫无规律地动着,似乎是在掐算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过了半天,他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闪着恐惧的光,低低地说:那是一个孽种。     什么意思?周宥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那天日值月破,大事不宜,凌晨两点是丑时,丑时又是那一天的凶时。那个孩子在那一天的那个时辰来到这个世界,肯定是不怀好意。     他要干什么?周宥有些懵了。     老易东张西望,上看下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就像一个正常人的动作放慢了十倍,让人发冷。过了一阵子,他盯着一个方向,时而侧耳倾听,时而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跟什么人交谈。     周宥不敢出声,更不敢动。     neirong336();     过了半天,老易松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心有余悸地说:打听清楚了。别的孩子到这个世界报恩,那个孩子到这个世界索命。     索谁的命?其实,周宥已经知道答案了。     当然是索你的命。     周宥打了个冷战,就像一个听到判决书的死刑犯一样,一下子崩溃了。     老易的神情变得很严肃,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地说:他会让你失去房子,失去车子,失去妻子,失去亲人,失去健康,直到失去一切。四十二岁那年,你病死在一间只有五平米的出租房里,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身边只有一只流浪猫。     周宥的脊梁骨一阵阵发冷。     老易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靠在泡菜坛子是,闭上了眼睛。     我应该怎么办?周宥颤颤地问。     送他走。老易慢吞吞地说。     周宥吓了一跳,小声地问:你是说弄死他?说实话,他下不去手,就算那是曲芬芳和隔壁老王的孩子。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不,不是弄死他,是把他送走。     送哪儿去?     你把他交给我,我帮你处理。     周宥有些犹豫。从曲芬芳怀孕开始,他就对那个孩子充满了期待。他生出来之后,周宥每天给他喂奶、换尿布,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周宥和他已经有了的感情,突然把他送走,周宥有些于心不忍。     老易又吃了几颗花生,慢吞吞地说:五天之后,我也帮不了你了。     为什么?     五天之后,那个孩子三十五天,命运已经注定,再想破解就难了。     沉默了一阵子,周宥说:我再考虑考虑。     老易没说什么。煤油灯里没油了,火苗挣扎了几下,灭了。老易无动于衷,静静地坐在黑暗里,无声无息。     周宥站起身,说:我想好了就给你打电话。c1();     老易还是没说什么。     我先回去了。周宥走到门口,拉起卷帘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周宥打开手电筒,慢慢地朝车走去。走出去十几米,他回过头,用手电筒照了照不见天路七号,看见老易直直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眼神很是悲凉,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被推进火化炉的死人。     周宥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母亲在厨房忙活。看见周宥回来,她走出来说:曲芬芳还没吃饭,我给她煮了面,你也吃一点吧。她是一个面冷心软的人,刀子嘴豆腐心。     周宥没胃口,说:我不吃了。说完,他去了卧室。     曲芬芳半躺在床上,睡着了。孩子还小,睡不踏实,每天晚上都要醒十几次,她也跟着醒十几次,睡眠严重不足,抽空就补一觉。     那个孩子躺在小床里,无声无息地睡觉。     周宥凑过去,端详他。     刚出生的时候,他只有五斤二两重,哭声像小猫一样乏力,很丑,头发稀少,身体上都是褶子。现在,他好看多了,长出了一些黄黄软软的头发,变得肉嘟嘟的,很是讨人喜欢,只是还看不出他长得像谁。     他一直没动。     周宥甚至怀疑他死了,伸手试了试,呼吸正常。他的嘴动了一下,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他这么小,哭得还不太熟练,能说什么呢?     周宥弯下腰,想听一听他在嘟囔什么。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周宥吓了一跳,打了个趔趄,坐到了大床上。c2();     他哭了,撕心裂肺地哭。     曲芬芳立刻就醒了,过去抱起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着,嘴里还哼着摇篮曲,哄他。     他无动于衷,还是哭。     周宥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他躺在曲芬芳怀里,转动着眼珠子,不时扫周宥一眼。他虽然还在哭,但是有些心不在焉。也许,哭声只是为了掩饰什么。周宥觉得他的眼神像成年人一样。     母亲过来喊曲芬芳吃饭。     周宥说:你去吃饭吧,我抱他出去转转。     母亲说:这么晚了,外面还刮着风,别出去了。     周宥说:风已经停了,我就抱他去楼下转转,不走远了。又对母亲说:妈,你早点睡吧,都忙活一天了。     母亲出去了。     曲芬芳说:吃完饭我先睡一会儿。半个小时之后,你就带他回来。你明天还上班,别睡得太晚了。说话间,她用一个小毯子包裹住孩子,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周宥抱着他出去了。     他想和他单独谈谈。     走出家门,他立刻就不哭了,静静地看着周宥。不知道为什么,周宥不敢和他对视,用小毯子的一角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没反抗。     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几盏路灯幽幽地亮着,周围的灌木丛显得无比幽深,那里面有几双淡绿色的眼珠子,是野猫。     这个世界只剩下周宥和他了。他不知道怎么弄的,把小毯子掀开了,定定地看着周宥,他的眼珠子像野猫一样明亮。     周宥硬着头皮和他对视了一阵子,轻轻地叫了一声:周曲。     他叫周曲,周宥起早贪黑用了半年时间才想出这个名字。     他没反应,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妈妈是谁?周宥套他的话。     他的眼珠子往上转了转,给出了正确答案曲芬芳在楼上。     周宥的头发一下就炸了。老易说得没错,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小小的身躯里包藏着一颗心事重重的心。停了一会儿,周宥又问:你爸爸是谁?     他半天没反应,似乎是在思考,过了大约两分钟,他的眼珠子又往上转了转这个时间隔壁老王肯定在楼上睡觉。他太小了,还没学会撒谎,不知道谎言有时候可以掩饰自己,保护自己。     周宥的心一下子就硬了。     neirong336();     4、送不走的噩梦     第二天,周宥请了一天假,带他去打防疫针,并且没让曲芬芳和母亲跟着。其实,距离他下一次打防疫针的日子还有七天。周宥不能等了,因为老易说过,再过五天他的命运就已注定,无法回天了。     周宥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决定命运的事亲子鉴定。     打开车门,周宥把他放到后座,用小毯子把边缘垫高,防止他掉下去。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咧开嘴,冲着周宥笑了一下。     这是他出生后第一次笑。     周宥觉得他的笑容里有讨好的成分,扭过头去,不理他。     他突然放了一个屁,很响,把他吓了一跳,哭了。     周宥很想笑,但是他憋住了,关上了车门。如果是在两天前,他一定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把这件事告诉曲芬芳和母亲,分享他身上的趣事,可是现在周宥没那份心情,只想弄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     路过一家银行的时候,他进去取了些钱,又去旁边的眼镜店买了一副墨镜。做亲子鉴定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害怕遇见熟人。     周宥向市医院驶去。他查过了,只有市医院能做亲子鉴定。     一路上,他不时回头看。     周曲没睡觉,安静地躺在后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顶。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即将发生的事毫不在乎。     周宥突然觉得他搞不过他。     到了市医院,周宥停好车,抱着他走了进去。一个穿制服的女孩迎上来,问周宥干什么。周宥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来意。女孩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带他办了手续,让他去七楼最西边的科室。     在这个过程中,周曲一直表现得很平静,蜷缩在小毯子里,无声无息。他太轻了,小猫一样,小小的脸还不如周宥的手掌大。想到等会儿就有一根针管扎进他的身体,抽他的血,周宥一阵莫名的心酸。他摸了摸脑袋,似乎摸到了一顶无形的帽子,于是他很快就战胜了这种情绪。c1();     七楼最西边的那个科室门口有不少人,大都是男人带着孩子。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地上,阴沉着脸,身边有两个十几岁的男孩,长得都不像他。周宥想:看来,世上戴绿帽子的男人绝对不止他一个,有些男人的绿帽子更多更大。这样一想,他心里的悲伤就减少了百分之一。     周宥排在第九号。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悲伤尽在无言中。     周宥慢慢地往前挪动,低头看了一眼周曲,发现他含着手指,竟然没心没肺地睡着了。他的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孩子的神经比他的身体还粗。     前面只有一个人了。     周曲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睛,放声大哭。他哭得是那么伤心,肯定不是饿了这么简单。周宥觉得他在想方设法逃避做亲子鉴定,他的身体现在还很弱小,心里虽然有三十六计,却无法付诸行动,只能用哭声来拖延时间。     周宥硬下心来,不理不睬。     他哭得脸都发紫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听见哭声走了出来,竟然是隔壁老王。他看见周宥,神色立刻变得十分古怪,明显想转身回去,想了想,又停住了。c2();     周宥无比震惊,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冤家路窄,此言极是。     周曲立刻就不哭了。他肯定知道,救兵来了。     周宥的心立刻沉到了无边的黑暗里。     你怎么在这儿?隔壁老王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一句废话,周宥不予回答。     停了一下,隔壁老王又说:我在这儿上班。     周宥还是不说话。     隔壁老王看了一眼周曲,意味深长地说:这孩子真可爱,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你不要胡思乱想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宥的神情。     欲盖弥彰。     周宥在心里说:你当然希望我不胡思乱想,一门心思把你的孩子养大。等他长大了,我也被榨干了,他就回到你身边,我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隔壁老王又说:做这种事,很伤夫妻感情,你一定要三思。你现在回头,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沉默了几秒钟,他又说:当然了,如果你坚持要做,我可以帮你,毕竟这是我的职责。     周宥决定放弃亲子鉴定。他认为,隔壁老王是这里的医生,肯定能修改数据。别人做亲子鉴定,相似度也许是99.99%,他做亲子鉴定,相似度肯定是100%,他连0.01%的狐狸尾巴都抓不住。     周宥抱着周曲离开了。走过拐角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隔壁老王还站在那里,眼神里有些许无法掩饰的忧伤。     周宥开着车去找老易。     他要把周曲送走。     一路上,他一直在想把周曲送走之后如何面对曲芬芳和母亲。他想出了十三条借口,都不满意,不是太假就是太血腥。最后,他决定这么说:他去了一趟卫生间,忘了锁车门,孩子被人抱走了。     她们或许不信。     爱信不信,周宥硬硬地想。他豁出去了。     neirong336();     半个小时之后,到了不见天路七号。     周宥停下车,抱着周曲过去了。     周围还是那么荒凉,不见一个人,只有不见天路七号开着门。     他们进了门,老易立刻拉下了卷帘门。几缕阳光从门缝里挣扎着钻进来,屋子里不是太暗,至少不是漆黑一片。周宥看见那些泡菜坛子都不见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小木凳。     泡菜坛子呢?他随口问了一句。     来了一个大客户,都买走了。老易说。     什么人会买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泡菜坛子?周宥没有继续问下去,低低地说:我把他带来了。     老易看了周曲几眼。     周曲也看着他。     周宥敏锐地察觉到周曲的眼神里全是愤怒,那绝对不是一个婴儿的眼神。     孩子留下,你走吧。老易说。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周宥小心翼翼地问。     老易扫了他一眼,一字一字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周宥就不敢再问了。     老易像抢一样从他怀里把周曲抱了过去,又说:你走吧。记住,千万不要回头,要不然他还会缠着你,让你生不如死。     周宥没走,弱弱地说:我想再看他一眼。     老易没说什么。     周宥凑过去,静静地看着他。他也静静地看着周宥。他的眼神已经变软了,很无助的样子,似乎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干脆放弃了反抗。     周宥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c1();     夜长梦多,快走吧。老易催促他。     周宥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不见天路七号。他没有回头。     又起风了,呜呜地响,似乎是老天在哭泣。     周宥开着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他不敢回家,害怕面对曲芬芳和母亲。转悠了大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奇怪的是,他带着周曲出门一天了,曲芬芳竟然没打电话问一声,难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在一个偏僻的路口,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周宥的车追尾了,幸好撞得不严重。前面车上下来一个壮汉,恶狠狠地看着他。周宥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他把钱数了一遍,二话不说开车走了。周宥发动车,也准备离开,却打不着火了。鼓捣了半天,车还是不动,他的心情更加灰暗,干脆丢下车,徒步回家。     下午五点,周宥忐忑不安地回到了小区。     楼下停着一辆警车。     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徘徊了半天,他硬着头皮上楼了。房门竟然虚掩着,房间里的人似乎一直在等他。站在门口,他深吸了两口气,进去了。     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看见曲芬芳。     周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低头找拖鞋,没找到,干脆只穿着袜子走到沙发前,坐下,等着母亲发问。     母亲一直盯着电视机,不问周曲去哪儿了。c2();     周宥不敢主动开口,只好也跟着看电视。那是一部纪录片,讲述的是黑熊妈妈和黑熊宝宝的故事。母亲以前只看一些俗气的综艺节目,现在为什么看起了纪录片?周宥有些纳闷,又不敢开口问,怕母亲把话题扯到周曲身上。     天色慢慢暗了。     母亲站起身,去厨房张罗晚饭。她始终没看周宥一眼。周宥心里有鬼,也不敢吱声。他盯着卧室的门,想进去看看,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曲芬芳。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又过了一阵子,天黑了。     没开灯,客厅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周宥站起身,打算去把灯打开。刚迈了一步,他突然听到卧室里传出孩子的哭声,很突兀,很凄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曲回来了?     周宥的脑袋嗡地一下炸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卧室里飘出了另一个声音,是曲芬芳在唱歌:两个小娃娃呀,正在打电话呀,喂喂喂,你在哪里呀?我在幼儿园     她在哄周曲。     周宥惊呆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母亲把晚饭做好了,有鲫鱼汤、芸豆炒肉、红烧豆腐和白斩鸡。她打开客厅和餐厅的灯,过去敲了敲卧室的门,小声地说:吃饭了。     卧室的门开了,曲芬芳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周曲没在她的怀里。     难道是听错了?周宥还没回过神来。     曲芬芳和母亲走到餐桌旁,坐下吃饭。她们始终没看周宥一眼,仿佛他不存在。周宥彻底懵了,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干咳了一声。     没人理他。     曲芬芳看着卧室的方向,大声说:你不出来吃饭干什么呢?     她在谁说话?     他又睡了,我给他换上尿布。卧室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隔壁老王!     neirong336();     5、他死了     周宥掐了一下自己,确定这不是梦。     隔壁老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来,去洗了手,坐下来吃法。他一边给曲芬芳夹菜,一边笑吟吟地说:王曲可真淘气,尿了我一身。     王曲是谁?周宥稍加思索,明白了:王曲就是周曲,他的亲生父亲是隔壁老王,他当然不能姓周,肯定要改姓王。     完了,孩子是他的了。     曲芬芳说:他还小,长大以后肯定更淘气。     母亲说:淘气的孩子聪明。     隔壁老王说:明天我休班,咱们带他出去玩。     曲芬芳说:行,吃完饭咱们早点睡。     完了,妻子也是他的了。     周宥已经傻掉99.99%了。     母亲说:明天我和几个老姐妹去农贸市场转转,买只土鸡。     隔壁老王说:妈,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     母亲说:我不爱和你们年轻人一起玩,不去了。     完了,连母亲都是他的了。     周宥被激怒了,三步两步冲过去,冲着隔壁老王大声喊:这里是我家,你滚出去!又对母亲说:妈,你怎么了?他怀疑母亲的精神出了问题。c1();     没有人理他。     隔壁老王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说:我怎么听见有人喊妈?是不是王曲喊的?     曲芬芳笑着说:他才刚两个月,一个字都不会说。     周宥想:曲芬芳说错了,就算他从周曲变成了王曲,也不可能平白无故长大了一个月,他才刚满月。     母亲说:最起码得半年之后他才会叫爸爸妈妈。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他们竟然看不见,就算是曲芬芳和隔壁老王假装看不见周宥,可是母亲不应该无视自己的儿子呀。     周宥觉得这比噩梦还可怕。     他们吃着喝着,谈笑风生。     周宥走到母亲身边,轻轻地拉了他一下,低低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抖了一下,脸色一下就变了,颤抖地说:周宥回来了,他喊我了!     曲芬芳和隔壁老王的脸色也变了。过了半晌,曲芬芳伤感地说:妈,周宥都去世一个月了,不可能再回来了。你肯定是太想他了,出现了幻觉。c2();     我去世了?周宥如遭雷击般抖了几下。     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他没有影子。     他像个魂儿一样游荡,终于发现了异常:他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的衣服、拖鞋、电脑、手机充电器、牙刷、毛巾、茶杯和茶叶,甚至包括他养的那条金鱼统统不见了,鱼缸里现在住着一只红耳龟。     周宥和这个家毫无关系了。他站在那里,身体一动不动,大脑一动不动,跟死了差不多。     他们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母亲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一直低头不语。曲芬芳和隔壁老王已经从之前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说着一些发生在孩子身上的趣事。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看周宥一眼。     周宥也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指无比僵硬。他甚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那是他的身体正在腐烂,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周宥是一个敏感的人,生性多疑,而且缺乏主见,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不太离谱,他就信。     我是怎么死的?周宥冥思苦想。好像有神灵在提醒他,他很快就想出了答案在那起追尾事故中,他已经死了,他的魂儿在外面游荡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周宥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阴间的时间应该和天上差不多,他觉得时间不长,其实人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周宥决定去那个偏僻的路口看看。     他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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