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典当行

作者: 华乐笑话网分类: 原创发布时间: 2017-11-26 16:12

    楔子     影子,无处不在。     骄阳当空时,它是一条可以忽略的黑狗,舔舐着你的脚跟。     万籁俱寂时,它是一只捕捉不到的小猫咪,钻进你的被窝。     暗无天日时,它就是那无边的黑洞洞,把你包裹得严严实实。     平时,没人在乎它是否存在,也只有月光清冷、形单影只的时候,你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但你会怀疑,跟屁虫似的它是不是属于你的。     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它,将会如何呢?     一 影子典当行     他又一贫如洗了,像暗夜的游魂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走着,眼睛不时扫过路旁依旧灯光闪烁的店铺。庄志仁所说的店铺就在附近,按说,庄志仁不会对他撒谎的,因为庄志仁有把柄攥在他的手里。     其实,在他的内心中还是不相信庄志仁说的店铺真的存在,但他又不得不信,庄志仁这些天,不但还上了赌债,而且在赌桌上出奇地豪爽。     他真地看到了那个店铺,如果不是周围店铺的灯光太过明亮,他还不会看到处在黑暗中的店铺影子典当行。     真有这样的店铺,可影子典当行真的如庄志仁所说的那样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店铺走去,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了,否则他没敢再往下想,轻步走到店铺前。     黑暗中,一个人影从光线昏暗的店铺里走出来,他以为这个人一定会撞到他的身上了,但没有,他并没有感觉到,那个人不知怎地就到了他的身后,手里还捧着一个黑色的坛子。当他回身看时,那个人已经没影了。     错觉,他心中想到。     他推开店铺的门,门很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很轻易就走进了店铺。     这个店铺太过俭省了,在现代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这里竟然还点着蜡烛,蜡烛就放在墙壁上一个探出的蜡台上,略微高出人的头部。     烛光在凝结在一起的灯花上不停地跳动。与门相对的柜台在昏暗的烛光中更加模糊不清,柜台上摆着三个圆圆的东西,黑黑的,是三个小坛子。中间那个不甚规则,坛子上有一个很小的东西在烛光里闪着些微的金光。     怎么没人?他小声嘟囔着,也是为自己壮壮胆,这里暗得有些�人。c1();     你要当影子?他被突来的苍老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发现中间的那个坛子在动,在慢慢上升,而且向柜台边慢慢飘来。     烛光虽然昏暗,但他还是依稀看出了大致的轮廓,那上升的并不是坛子,而是一个人的头,一个梳着抓髻的女人的头,看不清女人的脸,但从声音可以判断,这个女人的岁数不小了。那闪闪发光的应该是女人镶的金牙。     你你这里真的可以典当影子?他咽了口唾液,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只要你愿意,我这里可以典当各种各样人的影子,而且当金不菲。金光一闪一闪的,是那个人在说话,先生,你想典当影子吗?     是,我是想他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我需要怎么典当?能得到多少钱?     我这里是根据影子的长短来估价的,一米十万,只要你在这个纸上按个手印就可以了。那个老女人慢慢地说着,她的嗓子里好像塞着一口痰。     怎么量?他还是不相信。     你站在蜡烛下面的那个白色的横线上,就可以了。老女人的脸始终隐藏在黑暗中,这让他很不自在。     他往地面上看了看,真的,就在烛台下面离墙根半米的地面上有一条白色的线条,在距这条线一段距离的地方还有几条白色的线,每条线上都标注着长度单位。     他再次看了看黑暗中的面孔,还是站在了那条靠墙的白线上。     烛光昏暗,他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四米,这就是他身影的长度。c2();     四米。他感觉口干舌燥,低声说。     我看到了,既然你愿意典当你的影子,在这张白纸上按个手印就可以了。黑暗中,一张白纸放在他面前的柜台上。     那张纸太白了,在黑暗中似乎能发出油光。     印泥呢?他伸出右手的拇指。     不用,只要把拇指按在上面就可以。沙哑的声音说。     他没有犹豫,这算按什么手印,没有印泥怎么能按上手印呢?右手的拇指按在白纸上,他忽觉自己好像被人扒去了所有的衣服,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当他把手指拿起的时候,看见在白纸出现了一个手印,它太黑了,黑得发出油光。     这样可以吗?他怔怔地问。     黑暗中伸出一双干瘪的手,拿起那张白纸,然后折了一下,把白纸塞进一个小黑坛子里,用盖封了起来,你的名字?那人又问道。     邢育军。他说。     那人把一张小纸条贴在坛子上,纸条上写着邢育军三个字。邢育军没有看到老女人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     女人又从黑暗中拿出一个纸袋,放到邢育军面前,这是你的钱,四十万。     邢育军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黑暗中,他虽无法辨别钱的真假,还是急不可耐地拎起重重的纸袋,庄志仁的影子是当在这里吗?他问道。     是,前几天有一个叫庄志仁的人把影子当在这里。     我怎么没有看到。邢育军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坛子,另一个坛子上没有名字。     他昨天该把影子赎回去,但没来,按照我们这里的惯例,我已经把他的影子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卖给谁了?邢育军心中好笑,把影子作为当品本来就是很可笑的事了,谁会傻到买一个人的影子?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这里的行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就在你进来的时候,那个买走庄志仁影子的人刚走,你们是前后脚。那人的头再次和两个坛子并排在一起。     难道刚才真的有人在这里出去了?邢育军摇摇头,拎着纸袋往外走去。     记住,你必须在两天内,把影子赎回去,否则,我会把你的影子卖掉的。苍老沙哑的声音在邢育军身后响起,这是你的当票。     邢育军走出店铺的时候,一张纸片从店铺里飘出来,在他的脚下翻动着。他没去捡,他根本就没有想回来赎回自己的影子,这些钱足可以让他换上要命的赌债,还能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段时间了。          二 谁的影子     邢育军快步向前走去,大街上时不时还有几辆车闪着耀眼的灯光从他身旁驶过。     他朝自己身体前后看去,他实在无法相信,影子真地没了,只有他的身体孤零零地往前走着。他第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影子,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影子却没了。     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摇摇头,影子有什么用?没了就没了。他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突觉不对,影子又出现了,就在他的身侧晃动。他开始仔细欣赏着自己的影子,胖胖的黑影在路面上一动一动地往前移动,光秃的脑袋很清晰地显现在路面上。     不对!那不是他的影子,他没有这么胖,也不是秃顶,他留的是寸头,是有人跟在他的后面,距离他很近,而且是一步不离地跟着。     邢育军放慢了脚步,他要试验一下,后面的人是不是真地的在跟着他,那个身影也放慢了脚步,影子始终在他的脚旁晃动,他加快了脚步,那个身影还是在他的脚旁。     邢育军心里害怕了,这个人想干什么?难道是为了自己手里的四十万?想到这里,他赶忙把纸袋抱在胸前,小跑似的朝前面的站牌跑去。     他很快就跑到站牌旁,该死!站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要是后面的人对他下手,没人会干涉的。还好,公共汽车的灯光已照在他的身上,他发现,在强光中,那个身影依然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脚旁,怎么会这样?他茫然地朝身后看去。     一个女人就站在他的身后,低着头,虽然有汽车的灯光,邢育军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是他的妻子,邢育军心中顿起怒火,丧门星!只要她在身边,他都会沾一身晦气,滚开!你这个丧门星!跟着我干什么?他气冲冲地朝妻子喊道。c1();     他没再搭理愣在那里的妻子,登上了停在路边的公共汽车。坐在座位上,他还气鼓鼓的,但在公共汽车开动的那一刹那,他猛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车外。     妻子已经死了两天,就吊死在他家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树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只有站牌立在路旁,没有一个人影,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是幻觉,也许是妻子刚死,还无法在他的心中除去吧。     屋里空空荡荡,该卖的都卖了,能当的当了,邢育军觉得这样更好,省却了每天这里擦,那里打扫了。     一个节能灯虽然不怎么明亮,但要看清钱的真假还是完全可以的,而且任凭他怎么趴到桌子上,都不会挡住光线,因为他没有影子。     其实没有影子更好,他心中窃喜。     钱都是真的,崭新的一叠叠摆放在桌子上,正好四十万,邢育军认为影子典当行的老板一定是一个弱智,连电都用不起,还用这么多钱去买没有丁点用处的影子。c2();     清点完毕后,邢育军抬起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他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窗户上,窗户上映着一个黑黑的影子,秃头顶,胖胖的身体,就是那个曾经跟在他后面的人,是庄志仁,邢育军看出来了,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什么?而且只站在窗外不说话。     不好,庄志仁知道他去了影子典当行,也知道那个典当行真的能典当影子,他是冲着钱来的,既然敢这个时候来,肯定来者不善,千万别让他进来。     想到这里,邢育军赶紧把灯关掉了,来到门前,顺手拿起门边的拖把,万一庄志仁破门而入,他好跟庄志仁拼命。     庄志仁既没有破门而入,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身影就在窗户上消失了。     庄志仁走了吗?邢育军没听到脚步声,他顺着门镜朝外面看去,院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没敢放松警惕,一直在门边站得腿都木了,才从门前走开,回到桌边。     有些不对劲,邢育军回想着窗户上的影子,屋里有灯,即使是外面的月光再明亮,也不会在窗户上现出那么清晰的身影的。那身影黑黑的,就像用浓墨画在窗户上的一样。再有,影子典当行的老板说,庄志仁的影子已经卖出去了,也就是说刚才站在窗边的不是庄志仁。     邢育军的后背禁不住冒出一股凉气,赶紧打开了灯,他突然想起在站牌边看到那个女人,她太像自己的妻子了,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     她活着的时候,因为干预他赌博挨了不少打,一直忍气吞声,谁叫她当初非要嫁给邢育军不可呢?直到她前几天上吊自杀了,才从毒打中解脱出来。     邢育军环顾了空空荡荡的屋子,除了简单的家具,没有什么地方能躲人了,狂跳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这些钱。他在床上抱着这些钱,几乎一夜没睡。          三 他没影子     天明时,他又犯愁了,钱往哪里放呢?存到银行里去,那些债主一定会找上门来;放在家里,家壁四空,哪里又能藏这么多钱?     他在屋里转悠了半天,最后才找到一个唯一可以放钱的地方,那就是顶棚,顶棚既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不易攀爬。     他把桌子凳子放在一起,费了很大劲才爬上顶棚,把钱放进去,弄得灰头土脑。     他硬生生地耐住性子在家里憋了一天多,见再也没有人影出现在他家里,才放下心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邢育军实在憋不住了,他要出去探探口风。     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从郊区到市里用不了很长时间,大约用了近十多分钟的时间,邢育军就到了正阳小区。     就是在这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还是感觉很不自在。在等车的时候,一个老人总是用警惕的目光上下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以后,老人竟然眼看着公交车停在身前没有上,跌跌撞撞地跑了。按照他的年龄来说,能跑得那么快,是让人很感意外的。     邢育军始终没有弄明白,那个老汉为什么等了十多分钟车却没坐,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他走进正阳小区,看见一辆警车停在里面,周围还有些人在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在人群中间的地上,趴着一个人。警察正在勘查现场。     有人出事了,邢育军心里想,他好奇地凑上去,想看个究竟。     肥胖的身躯趴在方砖地上,像一头肉乎乎的死猪,鲜血染红了地面,后脑勺被打开了花,头发、血液还有白色的脑浆掺和在一起,一缕沾满血液的头发粘在秃头顶上。     邢育军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庄志仁吗?鬼大爷原创故事。     就在刚才,三个人从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下来,用棍棒朝他就打,边打边说你这个鬼东西,我们兄弟还怕你,打完上车就走了。一个见证了现场的人对警察说。c1();     还记得这些人的模样吗?警察问那个人。     他们都蒙着面,没看清模样,身材都很高大,就我一个人,也不敢管。那人停了停,接着说道,我想喊人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瞪了我一眼,我看见那个人右眉梢长着一个黑色的痦子。     看到庄志仁死了,邢育军说不出地高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需要钱,四十万到手了,巴不得庄志仁死,庄志仁真的死了。     邢育军对庄志仁既恨又无可奈何。十多天前,输光了钱的庄志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在一旁眼巴巴等着的邢育军。     邢育军只顾着打牌了,没注意到庄志仁是什么时候把他放在桌子的钥匙拿走的。     邢育军输光了钱,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时,看见庄志仁衣冠不整地从他家出来。屋里传来妻子的哭声。     庄志仁在邢育军赌博的时候,拿着钥匙来到邢育军家,侮辱了邢育军的妻子。     庄志仁跪地求饶,并且答应给邢育军四万元的补偿费。邢育军看在钱份儿上,强压着妻子没有去告发庄志仁。     谁知,庄志仁在邢育军不在家时,再次侵犯了邢育军的妻子。邢育军的妻子难以承受这样的屈辱,上吊自杀了。     这帮哥们真够厉害的,光天化日地就敢杀人。邢育军身旁一个小青年叼着烟,小声嘟囔着,脸上带着羡慕的表情。     这个家伙也该死,整天不干好事不说,你们发觉没有一位老婆婆一脸惊惧地朝庄志仁的尸体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庄志仁没有影子。c2();     这老婆婆,你一定是老眼昏花了,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影子呢?小青年不屑地看着老婆婆。     你还别说,我真还想起来了,我前天和庄志仁说了一会儿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现在想起来了,我们站在一起,我只看到了我的影子,庄志仁真的没有影子。一个中年人说。     捕风捉影,即使没有影子又怎么啦?影子有什么用?没有就没有呗。小青年白了中年人一眼。     什么?影子没用。你不知道呀,只有鬼才没有影子,你什么时候看到过,哪个人没有影子了?老婆婆没好气地说。     邢育军身体一哆嗦。对呀!据说只有鬼才没有影子,现在自己就没有影子,难道自己已经成鬼了?不行,得赶快离开这里,即使自己现在不是鬼,要是被在场的人看到我没有影子,也会把我变成鬼的,他心里想。     邢育军转身就走,太过匆忙了,右肩撞在身后的一个姑娘身上。     没长眼呀!姑娘喃喃地骂了一句,把围观的目光引了过来。     邢育军一声没吭,加快了脚步,向小区门口走去。     你看这小子不也是没有影子吗?身后传来那个小青年的声音。     我撞着鬼了。随后传来姑娘的尖叫声。     邢育军小跑着出了小区,专门找南墙根走,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没有影子了。     他没敢坐公共汽车,徒步往家里走。     在路上,他才明白,那个老汉为什么在打量了他半天后,不坐公交车丢魂似的跑了,是因为老汉看到了他没有影子。     邢育军曾想过,是不是该把影子赎回来,因为过了今晚,就过了赎回影子期限。最后,钱的诱惑还是占了上风,要是没有钱,活着也没有意思,管他呢,只要自己注意一下,别让人看出自己没有影子就可以了。     月亮升起时,他还没到家,在没有人的路段,他才会从黑暗中出来,在月色下走。他曾不止一次地看着自己的周围,没有影子,只有他的身体在孤零零的往前走着,他第一次感觉到没有影子的日子是多么地孤单和恐惧。     邢育军在家里又憋了两天,他曾不止一次地坐着试验,看一看自己是人是鬼,他甚至用针扎破了自己的手指,看着流出的血珠,他相信自己是人,不是鬼。可是,别人又怎么相信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是人而不是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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