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鬼故事之怨骨笛

作者: 华乐笑话网分类: 民间发布时间: 2017-11-26 15:13

    吹起这首曲子,忘记你。题记     引     我是一块骨头。     我的主人将我丢弃在忘川河畔,忘川水浸湿了我的身体,也磨去了我的记忆,我忘却了主人的模样,甚至,忘却了自己。     慕昀把我捡起来的时候,奈何桥上恰传来一声脆响,我看到桥头盛汤的孟婆头一回停下了她的手,望着眼前的人,面容不再慈祥:年轻人,你可知打碎了我的汤碗,后果如何?     我听到一个比忘川水还要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府:哪怕灰飞烟灭,我也要记得她。     她?她是谁?     那人背对着我,身影清冷,却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待要看清那人的面容,慕昀修长的双手却将我拢入了袖中:我们走吧。     走?要去何处?何处可去?     我以为他听不到我的声音,不想他却笑了:莺时,我们回家。     原来我叫莺时,原来我有家。     一、     我和慕昀的家,有凤凰花开遍山头。     慕昀说,他不是人,我亦不是。     我那时正看一朵凤凰花盈盈盛开,随口问:那你是什么?     他沉默不语,却摘下那朵凤凰花插入我鬓间:凤凰花好看吗?     他眼中有三月阳春,看得我痴迷,只胡乱点头:好看。c1();     他揉揉我的脑袋:骨头,喜欢凤凰花吗?     我依旧只会痴痴点头:喜欢。     他笑着抱起只有凡人孩童般大小的我,久久不曾放开:骨头,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抬头,恍惚看到他的眼睛里蒙了一层迷离的雾,让人看不真切,我伸手想要把那层雾抹去,却被他紧紧攥住,我的手掌与他的相比,那么小。     我随慕昀来到这山里二百年,他将我打磨成一支骨笛,用他的修为助我,一百年养魂,一百年修炼,我才终于有了这样的人形,不过凡人孩童的模样,要长到娉婷,还需五百年。     五百年,那么长的岁月,我等得焦灼,他却不急不躁,仿佛于他而言,我永远这么小,才是最好。     他不知道,我多么希望成为能与他并肩的女子,看这一山的凤凰花开到地老天荒。地老天荒,凡人只是奢望,而对于我们而言却是弹指。我心有贪念,如此却仍不够满足,只因他从忘川河盼将我捡起,拢入袖中的那一刻,也拢起了我的心,这颗心,从今往后,只属于他,只能属于他。     从来到这山中后,他便只叫我骨头,而莺时这个名字,再不被提起。久而久之,我也忘记了自己还有另一个名字,只记得自己叫骨头,慕昀的骨头。c2();     慕昀喜欢坐在夕阳西下的凤凰山头,慢慢抚摸骨笛,却从不愿吹起。我问他为何,他总笑笑说舍不得,吹起这支骨笛,便是在消磨我的魂灵,十首曲子之后,我的魂灵将消失殆尽,再不能复原。倘若那样,他便会失去我,失去他的骨头。     既然这样,为何要将我打磨成一支骨笛?我问。     因为这样的你才最美。他答。     我因这话红了脸,他心情甚好,取下腰上挂着的玉笛,与这山间的天籁和了一曲,听得我陶醉。     那是我第一次听他吹笛,有晚归的鸟儿循声而来,在他头顶盘旋不去,满山的凤凰花随风招摇,为他的笛声舞蹈,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慕昀是这天地的共主。     人世间沧海桑田,只这座山的风景不变,我陪着慕昀看凤凰花花开花落五百年,终于如我所愿,生长得娉婷,可与他并肩而立。     那一日,他远望群山,脚下一片凤凰花开如火,我悄悄走过去,本想给他惊喜,他却似有感应,忽然回过头来,看到一夜之间成长为少女的我,眸子里有异样的光彩闪过,我以为那是欣喜。     好看吗?我问他。     他笑了,过来牵起我的手:好看。     一句话已让我心满意足,我靠在他的肩头,听他吹笛,这一回,没有晚归的鸟儿,凤凰花也不再舞蹈,而是燃烧成一片火海,扬灰万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怔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抱起我飞下山去。冷风在我耳边呼啸,只有他的声音异常清晰:莺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是他第二次叫我莺时,第一次,他带我来到这山里,第二次,却是离开。过往七百年的日子随着这一场大火不复存在,这七百年里,我始终没有问过慕昀,他的心上可曾为我种下过一朵凤凰花?          二、     慕昀带我来到一间乐坊,丝竹声从轩窗悠悠传出,我看到一个清冷的身影,临窗而坐,手挥七弦。有女子的笑声响起,不多时,四五个妙龄女子将他围住,赞他琴技好,央他教自己弹这首曲子。     她们叫他先生,他淡淡应着,却袖了手,冷冷道:我教你们旁的曲子,只这首,不行。     我看他眼熟,扯了扯慕昀的袖子:我是不是见过他?     他叫槐序,从今往后,是你的先生。慕昀说得随意,可我还是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他周身头一次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这样的冰冷,与那叫槐序的男人,没什么分别。     莺时,他是这世上百年难见的乐师,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要还他。慕昀道:他奉人间皇帝之命要写一首曲子,你来帮他,算我还他的情,可好?     那你呢?我问:你可会和我一起?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你乖乖在这儿呆着,一年后,我会来接你。     他说得郑重,我便没有再怀疑。一年的时间,白驹过隙,我与慕昀相伴了七百年,这短短一年,着实算不上什么。     我进入乐坊的时候,丝竹声忽然停了,一室人都望向我这边,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似的。我浅浅一笑,看着内室那男人的背影,故意扬了声:请问,先生槐序可在坊中。     我看到槐序的背影僵了僵,回过了头,四目相对时,我忽然忆起了何时见过他,便是在慕昀带我从忘川离开的那一日,奈何桥头,他打翻了孟婆的汤碗,说要等一个人。     这么说来,他终是入了轮回,他要等的那个人呢,可曾等到了?     你是谁?槐序走过来问我。     我叫莺时,我笑了:想拜先生为师。     他一直清冷的眸子此时终见一点闪烁:我从不收徒的。     那这一屋子的人口口声声叫你先生,我可是听到了。     角落里两名抱着琵琶的女子闻言,偷偷笑了起来,槐序淡淡瞥了她们一眼,声音依旧不冷不热:她们瞧得起我,所以叫我一声先生,可我从未承认过她们是徒儿。     既然如此,那我也可以叫你先生,你现在不承认我是徒儿也没所谓,反正你早晚会认的。c1();     哟!这位妹妹好大的口气!那抱琵琶的女子站了起来:我们先生爱清静,不喜你这般聒噪的。     是么?我看向槐序:听闻先生在为圣上写曲,或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顺手拿过一名乐师手中的笛,吹了一首曲子。     说来也怪,这首曲子我方才只听槐序弹了一小段,不想那旋律竟似刻在我心里似的,我完完整整将它吹出,乐坊里再次陷入寂静。便是刚刚嘲笑过我的女子也目瞪口呆,这首槐序不愿教的曲子被我信手拈来,着实在她们脸上狠狠打了一个巴掌。     留下吧!槐序只扔下了这一句便离开,我得意洋洋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夹杂多般情绪,女人们嫉妒,男人们惊艳。我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让宫廷里趾高气扬的乐师们也哑口无言。     我在乐坊里住下,白日里和乐师们一同练曲,却不常看到槐序。槐序确实是个好清静的主儿,在我来之前,他一月中有大半月闭门不出,在我来之后,他便闭了关。     常听到他房里传出的琴声,是我与他初识那日弹奏的,弹了这么久,他竟不嫌烦。我好奇,便去向乐坊的万事通清流讨教这曲子有何玄妙。清流说这曲子名叫望魂归,是先生为亡妻所作,所以不愿教给旁人。我那日当着众乐师的面奏出了望魂归,算是犯了先生的大忌,他这是又思念亡妻了,所以闭关,不愿出门。     原来是个情痴,我笑笑,用术法化出几坛子好酒,趁着月色正好,推开了槐序的房门。     相思无药可解,唯酒化人愁肠。这几坛酒是我亲手酿的,先生要不要尝尝?     槐序依旧冷冰冰地看着我:你出去。     我又不是你的徒儿,凭什么听你的命令?我大喇喇坐下,斟了两碗酒:先生尝尝?     他别过头去,甩我张冷脸。我心里是有些气恼的,萍水相逢,我何必自讨没趣?谁让慕昀欠了他的情,我需替他还上,否则,我看也不愿看这冰块一眼。c2();     若想我走,那便收我为徒,之后你无论说什么,我不会说一个不字。我灌下一碗酒,向他挑衅。     他似是生气了,看我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意,我不动声色将酒碗递到他唇边:要么收我为徒,要么喝了它,你自己选。     他一言不发,终是将碗中的酒喝了个干净:这样你该满意了?     我笑了:这酒叫相思酿,配你的曲子正好。     慕昀从不让我喝酒,所以只一碗下肚,我脸上已有了潮红,连说出的话都有些酥软。醉眼迷离里,我看到槐序的目光柔软了下来,一瞬间,竟似错觉。     还未及我反应,槐序已一把将我拉入了怀中:莺时,究竟是不是你?     我迷茫点头:为何不是我?     我在奈何桥头等了你许久,他们说你早已灰飞,可我不信,你说过不会扔下我一人,你说过的。     我不知他在说什么,我只知要讨他欢心,所以接了下去:我怎么会扔下你呢?你看,我不是回来了?     他将我拥得更紧:我们再不分开了,好不好?     好!我答应他,头却疼得厉害。     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已记不得了,第二日醒来时我却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外有些喧闹人声,吵得我再睡不下去,索性穿了衣裳出去。乐师们在厅中齐聚,看我进来,纷纷前来恭喜。     恭喜什么?我问。     先生收了你做徒儿,这辈子也就你一人有这好福气了。清流也是道着恭喜,我却笑了:先生这是转了性了?     转不转性不知道,可你果真是个会手段的,先生善良,怎么就被你这狐媚子迷了去?女乐师都有些不屑。     狐媚之术也需几分姿色,你若能迷住先生,我便唤你一声师姐。我反唇相讥,又似一个利落的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转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去后花园里清静。做人当真麻烦,勾心斗角,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实在太不符合我的性格。     花园里的凉亭,槐序正执笔书写,我悄悄走过去,本想吓他一吓,却被他发觉:过来些,看看这曲子。     我淡扫了一眼,指点了几处:这调子太烦闷。     可圣上喜欢。他笑看着我:这是哀曲,圣上最宠爱的荔妃薨了,就在昨晚,这曲子是大葬时要为她吹奏的。     荔妃?我忽然觉得这名字熟悉得很,好似昨夜才听闻过。一瞬间,脑海中有零星画面,关乎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我晕倒在槐序的怀中,在梦里,那女子对我说了一个故事。          三、     当今圣上少年即位,平定四方战乱,于蛮夷之地带回一名胡人女子,封为荔妃,极尽宠爱,只是荔妃入宫三年,却从未笑过。     可一次中秋夜宴上,新晋宫廷乐师槐序独奏一曲,却让荔妃露出了笑颜,圣上大喜,便封了槐序宫廷第一乐师的美名,统领乐坊。     只是,圣上终不懂情,他若懂情,就该知道博得荔妃美人一笑的不是曲子,而是奏曲的那人。笑或不笑,只因爱或不爱。     自此往后,圣上便常召槐序入宫为荔妃奏乐,而荔妃的情根种得愈加根深蒂固。直到昨夜,我与槐序饮酒,我当先醉过去,而槐序却入了宫去。     他最后为荔妃吹奏了一曲望魂归,却不是用他惯常的琴,而是用一支笛,奏出了几世相思。曲声悠悠中,我看到荔妃回过头来,似曾相识的容颜上,遍布泪痕。     我从梦中惊醒,忽然知道为何我在来到乐坊的那一日众乐师脸上的表情如此不可思议,不是我有多了不得,而是因为我长得与那了不得的荔妃太过相像。     你醒了?槐序正在桌旁点灯,我揉揉眼睛,仍觉得身上有些疲懒:醒了,却仍觉得困倦。     他将我从床上牵下来:圣上给我一年时间写一首曲子,这事情你已知道了,你说要助我一臂之力,可却又整日犯懒睡觉,如何帮我?     我被他说得羞愧,忙拿了笔努力。槐序不愧为宫廷第一乐师,谱出的曲子精妙,根本不需我插手什么,但他却总觉不满意,将谱好的曲子毫不可惜的撕掉,我好奇问他:圣上让你谱的究竟是什么曲?     他笑笑:圣上有令,说不得。     既然说不得,那我如何帮你?我打了个呵欠,准备钻回被窝再睡个好觉,却又被他唤住:我想喝相思酿。     统共十坛子相思酿,他喝得倒快,我日日闷在房里陪他闭关,日日闻着酒香,他还未醉我却已先醉了。如此四个月过去,我的身子却一日比一日更无力,到最后神智已经不清楚,只零零乱乱做着梦,梦里有不同的女子,却都是与我相似的容颜。c1();     我听她们诉说一段段故事,都是与槐序有关,故事的结尾,槐序为她们每一个人都奏了一曲望魂归。     我忽然觉出有些不对劲,人世间何以有如此多相似之人,梦里所见究竟是真是假,我想探个明白。     我挣扎着醒来,窗外小钩残月,而我却正被槐序揣入袖中。此时此刻,我已现出了真身,瓷白的骨笛被槐序握在手中,却很称他的肤色。     你早知道我不是人?我问。     从你踏入乐坊的那一刻起便知道,我给了你机会离开,你却固执己见,今日所有的后果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槐序的声音恢复了从前的冰冷,让我听着心寒。     那你呢,你究竟是不是人?     我?槐序笑了笑:很早以前我该是人的,可现在不知道了,或许我早已不配做人了。     我听着他的声音,顿时觉得害怕,他究竟想要将我怎样?     别怕!他抚摸着骨笛,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过了今晚,你便回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来不及细想,他已带着我御风而去,已是初冬时节,寒风有些凛冽,我不住打着哆嗦,半是因为冷,更多的却是害怕。     他带我落在一处山头,扑面的香气是我最熟悉的,我闻这香味七百年,在乐坊的时日里连做梦都在想念。那被慕昀一把火烧去的凤凰花,此时正在山上盈盈开遍,虽是冬日,却仍不挡它们生长的旺盛。c2();     慕昀是不是在这里?     槐序将我从袖中抽出,握在了手里,却是向山中一茅舍而去。     这样偏僻的山头竟然还有人家,倒是出人意料。茅舍里亮着烛火,有女子坐在窗旁织布,烛火映着她的侧脸,已是让我看得清楚,这女子与我有着一样的容貌。     这是第几人了?我数了数自己梦中见到的女子,这该是第十个。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何这女子与你有着相同的容貌?槐序问我。     我本是一根骨头,修成人形后与凡人长得一样也没甚稀罕。可让我稀罕的是,凡人容貌相似的女子未免也太多了些,且个个都与你有关。先生,这你要如何解释?     槐序并未解释,只是推门进去,茅舍中的女子看到他,眼神变得炽热: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是啊,我们见过。槐序的声音难得温和,却将我横在嘴边,一曲望魂归就这么被他吹奏了出来。     我忽然响起慕昀的话来,他说吹起这支骨笛,便是在消磨我的魂灵,十首曲子之后,我的魂灵将消失殆尽,再不能复原。慕昀小心翼翼护了我七百年,不想却在今日功亏一篑。我拼尽了力气想化成人形,无奈槐序的手好似有强大灵力将我压制,我动弹不得。     望魂归经由我这支骨笛吹奏而出,曲调却是前所未有的幽怨,刹那间黑色煞气自我身体里喷涌而出,直冲向那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     我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仿佛瞬间撕裂,混在煞气中离开我的身体,而那女子的魂灵则被煞气驱赶着,与我融为一体。     我们好似互换了魂灵,我还活着,而那女子却已死了。     槐序的声音在这场好似灭天的煞气中传来:这已经是第十首曲子了,莺时,你该回来了,是吗?     第十首曲子?过往几个月的记忆突然间在我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原来我每每莫名其妙醉倒,并不是因为相思酿的酒香,而是槐序对我施了术法。昏迷后的我,原形毕现,任由他携带于袖中,去拜访那十名与我容貌相似的女子,为她们吹奏一曲望魂归,顺便取了她们的性命。     如今,十首曲子已经吹过,我的魂灵就要消失殆尽。槐序他果真是这世上百年难见的乐师,我不过一只小妖,被他识破利用,落得如此下场是我活该。只是我对这人世尚有千般万般不舍,因为我要等的那人,还未曾回来。     慕昀,对不起,一年之期还未到,我却再也等不到你了。          四、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的主人,那个叫莺时的女子。她本是这京城外碧黎山中老槐树上的一只黄莺,于一个雨夜在这槐树上落了家,从此得了槐树诸多庇护,却从不知这她待之为家的地方,实际是天上太子长琴闲来无聊时撒向人间的一颗种子,在碧黎山中生长了千年,有了灵骨,脾气亦不大好,多少鸟儿都近不得他的身,偏偏这只小黄莺是特例,让碧黎山中的鸟儿都觉得甚稀罕。     小黄莺在老槐树上住了三年,又是一个雨夜,太子长琴来到碧黎山中,要收回这株老槐树,为自己制一把琴。     大雨瓢泼中,太子将老槐树拢入袖中,一同被拢进去的,还有那只小黄莺。     小黄莺本是俗世生灵,来得天界,理应不容,可天上诸神却无一人感知小黄莺的存在,这还要归功于老槐树的障眼法,他将自己的仙骨分了小黄莺一半,小黄莺身上带着他的灵泽,掩盖了自己的凡尘之气,这才得以在天界存活。     老槐树被制成琴的那一日,小黄莺也修成了人形。她终于得见护他三年的老槐树,原是一翩翩美男子,眉目间清冷,可看向她的目光却是柔和的,他朝小黄莺伸出手来:从今往后你便叫莺时吧。     那你呢?莺时问他。www.tonghua5.com     你可以叫我槐序。     槐序奉太子长琴之命来得人间,要搜集人间乐谱做出一支惊天地泣鬼神的曲子,以震四海八荒的神仙。     太子长琴不知,与槐序一同下界的还有一只修成人形的小黄莺,二人于如画江山中游历,好不自在。     槐序与莺时之间,情之一字生得并不突然,便是在莺时于那个雨夜落在槐序的枝桠间时,情根已然深种。但始终主动的那人是莺时,槐序却似块冰,虽对莺时照顾周到,可总止于礼数,他待她,不似情人,倒似兄妹。     槐序知道让莺时修炼成精已是违背天规,倘或再生出情愫,必定要受到天雷轰顶,除去周身灵根,被打入地狱,轻者受世世轮回之苦,重者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他不怕什么天雷轰顶,拔去灵根,他怕莺时同他一起受苦,他会心疼。c1();     发乎情,止乎礼,他做得极好。他以为二人长长久久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事事皆有变数,而他和莺时之间便存在着这个变数。     在他二人游历之地,有座开满凤凰花的山头,有只小妖自万花丛中幻化而出,目光温暖如三月阳春,是初生的慕昀,原来他竟是一只凤凰花精。莺时亲见他的初生,却头一次知道,原来花精里也有男人。     初来人世的慕昀有些调皮,看到眼前的女子,头一句话竟是:我们花妖族的灵身旁人是看不得的,你既然看了,便要负责。     莺时单纯懵懂,只问:那你说该怎么负责?     慕昀挑起了她的下巴:以身相许如何?     莺时警惕地退后几步:我有夫君了。     没关系,我把你抢过来。慕昀说得胸有成竹。     莺时吓得即刻御风而去,回到她与槐序在人间的屋舍时,恰听到里面传来的谈话声,是太子长琴下界提醒槐序,再过得十日,他便需回天上复命了。     只剩十日时间,而槐序只顾陪她游山玩水,要搜集的曲谱却没得几张。     莺时躲在门外,却被人拍了拍肩膀,回头看见慕昀嬉笑的脸:若我能帮他,你要不要报答?     莺时瞪他一眼:妖精!     你不也是妖精?慕昀敲了敲她的头:今夜子时去山上找我,我替你寻来百家琴谱,你陪我一年,不过不能让那冰块知道,可好?     他是询问的口气,却说得斩钉截铁,不等莺时回答便离开,像是知道莺时的决定。c2();     当夜子时,莺时如约而至,慕昀果真让他手下的小花妖们寻来百家琴谱,莺时将琴谱放在槐序的房门口,自己则未留下只言片语,同慕昀走了。     她当时这样想: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槐序上天将琴谱呈上,不过一日来回功夫,她已是可以还了慕昀的情,她与槐序不过分别天上一日,不算太长。     慕昀此人,虽淘气又风流,但相处起来却是顶让人自在的,不似槐序那般对人爱答不理。慕昀把情之一字辨得分明,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喜欢莺时,明着告诉了她,却又不强求,不过是争来一年时间,给自己一个机会,亦给莺时一个机会。     只可惜,变数在慕昀出现时便已生出,莺时不告而别,槐序将人间寻了个遍,闹出的动静太大,不仅让太子长琴觉察,也同时惊动了天帝。莺时这个本不该成精的异数,自是天上人间也容不得的。     太子长琴亲自下界,要将莺时的灵骨拔去,而槐序早得到消息,赶在太子长琴之前寻到了慕昀。彼时天上残月如钩,莺时早已睡熟,自然并不知晓槐序来过,待得她醒来,却是被慕昀抱着御风而去,苍茫的天地,异常阴沉。     我们去哪儿?她问。     慕昀头一回板着脸孔,远处的天边几声惊雷,莺时看过去时,天雷打得更响。     为何会打天雷?     因为有人遭了天谴。     是谁?     慕昀绷紧的面容让莺时莫名有些惧怕,不用他回答,莺时已经感觉到了槐序所受的天雷之苦,她身体里本就有槐序一半的灵骨,焚身之痛,自然感受得真切。     你的存在,天地不容,槐序违反天条,这是他应受的。     慕昀话音刚落,莺时身上已生长出翅膀,化回原身,向那滚滚天雷疾风骤雨处而去。霎时间天地颜色愈加深沉,慕昀乃人间花妖,被仙气阻隔,近不得那行刑之地。他隔着重重雨幕望见那只小黄莺,耳边依稀传来她的声音:没想到偌大的九重天,竟容不得一只小妖,说出来真让人笑话。不就是一身灵骨么,我不稀罕,全还给你们!     眼前金光闪过,莺时自拔灵骨,堕入无边地狱。     我死后,倘或能有半根骨头留于人世,定让这天地万劫不复。     一声诅咒,积累世怨气,凝于莺时的臂骨,流落于忘川河畔,从此这世上,再没有小黄莺,亦再没有莺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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